“死…死了。”
女人吓得缩回手,一屁股摔地上。
半晌,尖锐的女声响彻大院,“爹,娘,嫂子灌农药自杀了!”
………
1972年6月18日,刚过端午不久。
在哈市浔阳县新安村前往青云公社半道上,舒萦感觉身体被人大力摇晃。
后脑一阵刺痛,迷迷糊糊间,一张陌生面孔无限放大,舒萦努力睁眼想看清他是谁,可惜身体孱弱无力,视线越来越涣散,头一歪,再度晕过去。
裴堇琛见小姑娘晕倒在自己臂弯,脸色苍白如纸,顿时顾不上避嫌,抱着人直奔公社卫生院。
至于被他揍跑的二流子,暂时没有功夫修理。
公社卫生院需接待十里八乡的病人,规模不小。由四间屋子搭成的平房,里头有一名赤脚大夫以及她两个助手。
经大夫检查,曲笙后脑勺的伤口有点深,得做消毒缝针处理。
缝完针,人还没醒。
裴堇琛有点担心,大夫以为两人在搞对象,遂宽慰:“伤口有些感染,加上惊吓过度引起的发烧,没大事,等退了热,就能醒。”
“好的,谢谢大夫。”
“去缴费吧。”大夫撕下一张纸,外面有专门收费的窗口,整的挺正规。
“对了,今天病人要在这里住一晚。”
“呃……”裴堇琛试图解释他和病人的关系,然而不等他讲完,外间诊室突然冲进来一位抱孩子的妇女。
“大夫,快帮我小孩看看咋回事。”
大夫被叫走,病房里,高大男人望着闭眼昏迷的小姑娘忽觉头疼。
次日,阳光洒落满室,舒萦悠悠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
嘶,头好痛。
女孩儿抱着脑袋侧躺蜷缩在病床上,脑神经一抽一抽,助手听见声响,放下笔头进来查看。
“你醒啦。”
“我看看,手别动。”
纤细白嫩的手背插着细细针管,250ml的葡萄糖已经输完大半了。
女孩儿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表情迷茫且困惑。
就在护士进来前,舒萦脑子里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很混乱,就像放映的影片,快速闪过一个陌生女子的前世今生。
短短数十分钟,舒萦终于弄清楚现状。
她死了。
重生在同大队曲家小女儿曲笙身上。
不仅如此,曲笙还是一本狗血小说中早死的炮灰角色。
小说女主另有其人,名字她不太记得,总之是与曲笙调换人生的假千金。
假千金的娘和曲笙亲生母亲算闺中密友。因嫉妒曲笙母亲嫁入高门,便在曲笙母亲生产之际,狸猫换太子,将小笙笙送去离家千里之外的东北乡下。
书中描写曲笙身世坎坷,小倒霉蛋一个,前半生轨迹跟她差不多,由养父母拉扯长大。
打小爹不疼娘不爱,受尽哥哥姐姐欺负。
小姑娘容貌出众,刚满16岁,上门提亲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曲家父母却以孩子小,想多留两年为由拒绝。
深知曲家夫妻德行的左邻右舍,背地里没少腹诽嘀咕,什么叫舍不得想多留两年,明明是彩礼没谈拢。
今年小姑娘终于满十八岁了。经媒婆介绍,县城农药厂副主任的亲侄子适龄未婚,托人上门相看。
男方独生子,父母双职工,他本人也在农药厂上班,可以说是乡里人家最梦寐以求的女婿人选。
可单讲外貌,这人长相普通,偏胖,身量又矮,说话闷闷的,曲笙打心里抗拒。
而男方显然十分满意,小姑娘貌美娇软,身材纤细,从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腕来看,肌肤腻滑白皙…如此尤物,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动心。
因此哪怕曲家狮子大开口,提出200元天价彩礼,男方都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应承。
然,天算不如人算。曲笙的好亲事引起姐姐曲梦姿嫉妒。
曲梦姿谎称县城同学约她见面,要给她介绍工作。她说自己可能会晚点回家,让妹妹半道去接。
单纯的曲笙信了。
殊不知那半道上早有守株待兔的二流子躲在玉米地。
看见曲笙身影,二流子猛地从玉米地蹿出,仗着压倒性的男性力量,准备将曲笙拖入隐蔽处施暴。
小说里的剧情是挣扎中曲笙摸到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二流子头上,将他开了瓢。
曲笙慌不择路跑回家,冷静下来后,按照双方长辈挑定的日子顺从嫁人。
张爱玲曾说,人生的另一半选错,往后余生每一步都是错。你会尝尽人生苦楚,取舍两难。
曲笙便是如此。
她没有逃脱婚姻是坟墓的魔咒,她在婚姻里受尽磋磨,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或许是舒萦的重生改变了剧情走向,在重要节点上,她没有砸死二流子,反而被陌生人救下。
对于穿书重生,舒萦接受良好。她很清楚,事已至此,唯有好好珍惜生命。
回忆死前灌入整瓶农药的滋味,舒萦这辈子不想经历第二次。
至于曲笙……
女孩垂泪,心有愧疚。无论如何,是自己强占了原主的身体。
叩叩——
正黯然伤神,清脆的敲门声将她抽离思绪。
女孩抬眸看去,门口站着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军人。
“你好。”男人低沉的嗓音极富磁性,好听,且有力量。
舒萦撑着凉席微微起身,“你好。”
“是您救的我?”
男人提着饭盒走近,“是。”
呃,挺惜字如金。
舒萦怔愣一瞬,随后扬起淡笑感谢他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女孩抿抿唇,不知道怎么接话。踌躇之际,她问:“医药费多少钱呀?回头还您。”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女孩执着,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两块三毛六。什么时候还都行,先把伤口治好。”
“好的差不多啦。刚刚护士姐姐跟我说,输完这瓶就可以出院。”
“那就好。”男人把饭盒放床头柜,“吃点东西。”
“不……”本来想拒绝,毕竟麻烦人家太多,她怕自己还不起。
但肚子偏偏不争气,咕咕叫得畅快,只好把后面那个字咽回去。
女孩羞红了脸,耳朵尖也泛红一片,霎是娇美。
“谢谢。”声音小的近乎听不见。
男人撇开眼,咳嗽两声说:“你慢慢吃,外面等你。”
他没敢在病房多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叫人说闲话。
吃完饭,她发现自己没有东西可收拾。将饭盒盖好,抻抻弄皱的衣角,舒萦踏着斯文小步走出卫生院病房。
男人骑车来的,问清楚她在哪个大队后,准备载她回家。
“不了。”
“怎么?”
舒萦抿着嘴唇不说话。
这个时代,一个单身姑娘坐男人自行车后座足够惹眼。
若是对方已婚,唾沫星子能淹死她。
气氛顷刻间变僵滞。
头顶树叶被风带动的沙沙作响,男人声音自上方飘下,“你失踪一整晚,家里边儿不着急?”
“抱歉,我是直性子。”出于作战军官的敏锐,昨晚他仔细复盘,加上今早过来没有看到小姑娘的家人,愈发确认这是桩熟人作案。
他把怀疑告诉小姑娘,同时做好被恼怒责骂的准备。
然而小姑娘只是苦笑。
声音干涩:“我姐姐找的人。”
这次轮到男人皱眉不解。
“她相中了我的未婚夫。”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爆炸。
小姑娘猛地抬眸,同时做着深呼吸,鼓足勇气向他求助:“你能帮帮我吗?”
对视刹那,盈盈目光的期翼,撩拨着男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