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苏绾绾小跑着，将手里捧着的东西奉到裴执面前。

正是今早发现不见了的荷包。

苏绾绾的小脸红红的，在雪色的衬托下娇俏可爱。

“裴……裴大人，您的荷包，昨日落在铺子里了，绾绾给您捡了送来。”

她说着，还勾唇看向我。

“刚刚在酒楼里都忘了说，夫人您身上的狐裘，绾绾瞧着有些旧了些，要不绾绾让铺子里的工人给您新制一件，就做最新的款式。”

我笑问：“我不过几月没去铺子，怎不知一个奴婢也能做主了？”

苏绾绾脸色难看了些，她楚楚可怜地看向裴执。

裴执只是接过荷包淡淡一瞥：“铺子哪有她说话的份，是堂兄看她孤苦无依，非要收留她到现在，这般不自知，明日你就别来铺子了！”

裴执带我在集市买了一只孔明灯，他问卖家要了笔墨，喊我在灯上写下愿望。

只是他还未落笔，就见裴业匆匆赶来，与他耳语一阵。

裴执放下笔，和我解释：“清雪，铺子上有要紧事，等我处理完再回来和你一起放灯。”

说完他便急不可耐地离开。

我知晓我是等不到他回来了。

放完孔明灯，我独自一人回了府。

桌上又多了几封信，带着廉价的脂粉香气。

【清雪姐姐，你知道吗，裴郎说他同意我将孩子生下来。】

【他还会向陛下求娶我做平妻，这可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许诺我的。】

【姐姐你知道自己输在哪儿吗，裴郎说你，太过无趣，古板，只有在我这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你送裴郎的丑荷包，是我扯掉的，你不知道吧，裴郎也嫌它丑，要不是为了你的面子，他早就丢掉了。我女工好，裴郎说等我给他绣个比翼鸟的。】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裴郎送了我一支金步摇，上面镶着红宝石，可是西域来的稀罕物。听说当年你们定情时，用的只是破珠钗呢，可见裴郎也没多爱你。】

【裴郎还说，等下要和我放花灯，他说答应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姐姐如果我是你，就识趣地求他写放妻书了，免得等他亲自休你，颜面尽失！】

我几乎是自虐一般，看完了所有的信。

双手已是冰凉无比，止不住地颤抖。

我想起临帖时，写到“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那时裴执抱住我，许诺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我。

只是誓言早已过期，爱意也随之消散。

我终于明白，何为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我深陷于被他背叛的痛苦煎熬，可他还能心安理得地，陪他的美娇娘放花灯。

我快步跑出门，连外衣都来不及披，踏着雪往湖边跑。

天气再冷，也挡不住人们对佳节的热情。

湖边围满了放花灯的人。

我一眼便望见裴执。

他将他们二人的花灯放在水上，花灯随着水流漂远。

苏绾绾靠在他怀中，满眼幸福，而裴执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吻上了她的唇。

我心里最后的一丝念想也掐灭了。

耳边传来司命的声音：“清雪仙子，该回九重天了。”

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一股力量缓缓回归。

随着我的神魂渐渐飞升，那些原本跑出门追我的奴仆们突然停在原地，疑惑自己为何会跑出门。

家中我临的字画开始泛黄，裴执亲手为我描摹的丹青画像也渐渐消散。

属于我在凡间的一切都开始被抹去。

正在和苏绾绾深情依偎的裴执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地转头。

却只见我，消失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