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停滞了两秒，随即是许可颂担忧的声音：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看样子她是准备瞒我到底了，一瞬间我竟被气笑了，鼻腔发出一声自嘲的冷哼。

如果今晚我没有抢到去五星酒店的跑腿，如果今天不是刚好水管爆裂，我究竟还要被许可颂蒙蔽多久？

我们虽然不是亲姐妹，但也相依为命十几年，她怎竟能狠心至此？！

我犹豫许久，还是没能将压抑在心底的质问脱口而出，只是淡淡说了句：

「下周集训就结束了吧？等你回来，我们再谈谈。」

我害怕了，害怕她真的说出薄情冷血的话，十几年的姐妹亲情，对她而言只是曾经求生的工具、如今享乐的绊脚石。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许可颂又发来了信息。

【姐姐，我看你昨晚好像很不舒服，给你点了热乎乎的姜茶和粥，一定记得吃！】

我打开房门，门外地上果然放着两袋外卖。

热气腾腾的饭食，在这个阴冷狭窄的地下室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我本想把这些虚伪的礼物丢掉，可饿了半天的肚子咕咕响，半夜被水管淋湿的身体也贪恋着这些许暖意。

我终究还是捧着碗坐下来，一勺一勺将热粥塞进嘴里，眼泪啪嗒啪嗒掉落。

咸香的粥把胃和身子都暖了起来，却把心冻得愈发冷硬。

昨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睡，在网上搜索近期富豪找回亲女儿的新闻。

我平时白天在奢侈品店当销售，下班就赶着抢跑腿单赚外快，每每凌晨才回家倒头就睡，几乎是没什么空余时间去刷手机、看新闻的。

本市首富姜家找回流落十八年亲女儿的事，我竟也完全没听说过。新闻上说，十八年前姜家两姐妹被保姆拐走，其中一个女儿两年后被找到，另一个女儿却杳无音讯。

直到三个月前，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女儿才被找回。

大抵是为了保护孩子，新闻照片上被富豪母亲搂在怀里的女孩，脸上打了马赛克，可我仍一眼就认出那是许可颂。

她身上穿着我特意给她买的新衣服，为了庆祝她入选集训名单而买的新衣服。

三个月，许可颂竟将这事瞒得滴水不漏。

我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事，起身洗了把脸就去上班。

昨晚我已经下定决心，这个月结束后就辞职回学校，备考新一轮考研。

当时我是为了供许可颂读美院才放弃保研的，现在也该回归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正站在柜台前琢磨着该买哪些备考资料，店里就来了客人。

「欢迎...」

我条件反射堆起完美的营业笑容，可看到来人的脸时，却尴尬地僵硬住了。

「给我找几双鞋看看！」那黄毛男人摇摇晃晃走进来，摘下墨镜露出尖锐的吊梢眼，眼神瞥到我时先是疑惑，随即露出讥讽和作弄。

「是你——咱们还真有缘啊。」

眼前这个黄毛，就是昨天跟许可颂一起住五星酒店的那个男人。

「就让她给我服务吧。」他摆摆手让其他谄媚上来的店员离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用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先试几双鞋。」

我咬紧后槽牙，可想到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结，只得按下情绪去给他找最新季的男士皮鞋。

与我关系还算不错的店员悄悄过来：「可蓁，外面那个可是姜家小姐的男朋友，听说是个小流氓不知道怎么攀上大小姐了，你可千万小心伺候、别惹他...」

姜家小姐，是许可颂吗？

我想起来她高中时的确谈了个小流氓男朋友，她的班主任还找我过去谈话、让我一定劝她分手。

当时许可颂信誓旦旦跟我说，为了自己一定断情绝爱，没想到连这都是骗我的。

一个小流氓男朋友尚且知道她认祖归宗，我却被隐瞒至此。

我捧着鞋过去，一双一双摆在黄毛面前，强扯起笑意：「先生，这些都是最新季的鞋...」

「你亲自给我穿。」黄毛紧紧盯着我，翘了翘脚尖，语气轻浮恶心。

我顺从蹲下，戴着手套的手动作轻柔地把他脚上的运动鞋脱下来。

「你这么看，倒也没那么竹竿身材嘛。」我抬头，正对上他轻薄的目光，梭巡在我穿着方领工作服、露出大片白皙肩颈的上半身。

我抿紧嘴唇，冷着脸站了起来，「请您自重。」

可没想到他不仅没收敛，反而嬉皮笑脸地倾身过来扯住我的手腕，「你别说，我还挺喜欢你这倔脾气的小模样......」

「孟振，你在干嘛？！」身后传来女孩尖锐的嗓音，紧接着女孩从后面拽住了我盘起的发髻，拼命将我扯开，「你个贱女人敢勾引我男朋......」

看到我正脸的瞬间，女孩的话顿住了，满脸不可置信、又尴尬透顶的表情。

「...姐，你、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