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快递站将儿子的魔术套装礼盒拿回家。
想领着老婆孩子回老家一起过元宵。
才进门。
老婆就一脸严肃跟我说：“儿子已经送去我妈那了，我这会儿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冷静。”
我蹙起眉头，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
老婆让我放下手上的东西，又拉着我坐在了沙发上。
这才打开了手机，点开了三婶的朋友圈。
三婶最近一条朋友圈是一个视频。
配文：都来看看这个臭婊子！嘿嘿！
我微微蹙起眉，已然觉得不舒服。
接着。
老婆点开了视频。
一阵带着熟悉味道的方言传入了我的耳朵。
吵吵嚷嚷间，我辨认出说话人的声音来自我那几个叔叔伯伯。
“脱一件抵一万哟，赶紧脱，让你儿子少背点债！”
“减去刚才脱的几件，你现在还欠我们53万！”
“内裤算大件，给你算五万吧！”
“听说你儿子那辆宝马车48万买的，脱完了，正好可以拿宝马车抵债！”
“那不行哟，二手车哪能抵一手车的价格，你儿子估计还得贴个20万的现金哟。”
视频摇晃，画质模糊。
可我还是清晰地看见了我妈全身光光，只剩了一条内裤，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那群看着我长大的那帮叔伯正拿着手机拍视频，脸上的嘲弄肆意。
“别拍了，求求你们别拍了，输的钱我会一点点还给你们，求你们千万别跟我儿子说，他身上还有不少贷款，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儿有了孩子，受不了这么搞！”
“别拍了别拍了，我脱，再抵五万！”
“然后我那套老房子抵给你们行不行，真不能跟我儿子说！”
我妈泪流满面，就差跪在地上给我爸几个兄弟磕头了。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到的一切。
而我爸那几个兄弟笑嘻嘻着回应：“你放心，你给涛儿守寡这些年，我们兄弟伙儿都记得你这份情，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宋虔这个瓜娃子养成了白眼狼！”
“你儿子宋虔大年三十晚上回来，又是放鞭炮又是放烟花，还找了城里大厨子过来摆宴席张罗全村上下吃年夜饭，就是不请我们叔叔伯伯几家，这不是将我们的脸往地上踩？”
“你屋里宋虔是有本事，在外面赚了大钱！但如果不是我们从小帮衬你们一家子，你们能有这么好吗？”
“现在村里人都觉得我们宋家几个兄弟欺负了你们孤儿寡母，现在宋虔回来，就是要打我们脸！我们不怪宋虔，他就是个瓜娃子，但我们不能不怪你这个做妈的！”
“今天，你脱干净，裸奔回去！给老房子卖了，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就算是我们之间两清！这事情我们也不会跟宋虔说。”
几个叔叔伯伯说得义正言辞。
旁边的姑姑嫂子也跟着附和。
我妈又急又羞，只能顺从叔伯的话，将自己最后一丝颜面扯烂。
视频末尾。
是我妈急匆匆往家跑时，摔到了泥沟里，沾染了一身污泥！
操！
我怒骂一声，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然后将刚才买的礼物盒狠狠踢了出去！
我全身止不住的战栗！
我从客厅走到阳台，又从阳台走到客厅！脚下每一步都似是要引爆地雷！
“年三十那晚，我请了全村人吃年夜饭，没请那几个叔叔伯伯吗？我亲自上门请人，是他们不来！”
“他们说我请的不诚心，我必须一步一叩头，找个八抬大轿请他们过来，才对得起我那死去的爸！”
“我爸当年车祸死了之后，他们为了不让我妈改嫁，硬生生拿着那笔赔偿款不给我和我妈，我读书最需要钱的时候，他们仍旧一毛不拔，甚至在外面造谣我妈不安分！”
“萌萌，你知道的，我大学学费都是我妈找村里人一家一家求来的，我交给学校的钱，全是一水的零钱！”
我崩溃到大哭。
“我妈就算输了再多的钱，他们也不应该这样对我妈！这帮畜牲，猪狗不如的畜牲！”
萌萌一把抱住了我的头。
她安抚着我：“回家吧，回家看看妈，事情是昨晚发生的，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给你打电话，我怕妈会想不开。”
我咬着牙，愤怒的同时又很心疼：“三婶发这个朋友圈，村里人肯定都看到了，我妈现在肯定很难受……”
萌萌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妈应该不想你知道这个事，这样，你就当不知道的，我来问妈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点头：“好。”
说着。
萌萌取了车钥匙，坐在了驾驶位上。
她觉得我此时此刻的情绪并不适合开车。
而我一直把玩着儿子的魔术游戏套盒，企图让自己冷静。
路程两小时。
到家时，天刚暗下来。
我没下车。
萌萌让我一切都交给她。
约莫一小时。
萌萌红着眼睛回来了。
“妈看到我就没绷住情绪，一直哭一直哭，我安慰了好一会儿，见你真的没出现，她才跟我讲了事情来龙去脉。”
萌萌告诉我，昨晚上几个叔伯找她去村口打牌。
我妈碍不住三叔说她瞧不起穷亲戚，只能去了。
本来只是打一打麻将。
她手气好，赢了几百块。
三叔输了不少钱，嚷嚷着不通宵不罢休，还摆起了赌桌，开始赌大小。
我妈玩了几把，都赢了，加上打牌的钱赢了快两千块。
我妈赢这么多也不好意思，张罗着要请大家吃烧烤。
三叔说自己输了不少钱，要回本，不让我妈走。
两个人吵起来了。
“你那几个叔伯站在一起骂你妈是婊子是荡妇，还说你指不定是跟谁生的野种，妈气不过，要求叔伯道歉，三叔就说最后赌一把，要是输了就给妈也给你道歉，妈就咬牙下了注，没想到这一赌就不可收拾了，一直在输，妈没钱了，二婶就说借钱给你妈，妈赌红了眼，也不知道借了多少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前后输了五十多万……”
“妈瞬间吓傻了，旁边的叔叔伯伯婶婶都在笑，三叔出主意，让她脱衣服，脱一件一万块抵债，妈脑子已经糊涂了，一心想着不要连累你，所以就脱了，但是那几个叔伯婶婶不是人，竟然将拍视频发朋友圈，现在全村人都知道她不光输了大钱，还输了脸面……”
我妈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
她将女人的名声看得格外重要。
可现在。
她的坚守了这些年的贞洁，全毁了。
“刚才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邻居刘嫂，刘嫂知道这个事儿后，一直也在宽慰妈，另外，她告诉我一个事情。”
我认真聆听：“什么事情？”
萌萌的态度更认真了些：“刘嫂说，去年村里张寡妇家的儿子，也是跟几个叔伯赌博，输了一屁股账，把家里房子卖了还债都不够。
今年，张寡妇的儿子早回来了，一回来就是跟叔伯赌博，输了一百多万，当天晚上，张寡妇的儿子就跳河了，张寡妇知道这事儿后跟你叔伯闹，但他们只说愿赌服输，找谁都没用。
张寡妇文化程度不高，家里也没有一个帮衬的，加上三叔儿子就在警局干活儿，张寡妇找到警局还被当做不法分子关了几天，出来后，张寡妇就投水井了，年关都没过。”
我这也明白了，为什么大年三十的时候没能见到张寡妇母子。
“你叔伯干这档子事，也不怕遭报应。”
萌萌气的全身发抖，同时她也发出了疑问。
“但是他们怎么能保证自己把把都赢呢，据刘嫂说，这些年一到过年，叔伯那帮人就搭台子赌大小，搞得不少人都家破人亡，三叔他家儿子连连升职，后台也越来越强，谁都不敢找叔伯麻烦，这种人运气怎么能这么好！”
我冷哼了一声：“不是运气好，是手段高！”
萌萌一惊：“你是说叔伯玩老千？”
我咬了咬牙，随即打开了一直装在后备箱的供货款。
“萌萌，这回要是输了，我们就离婚，房子车子都给你，我宣布公司破产，债务我自己背。”
说完，我提着那箱现金就往三叔家去。
萌萌拉着我，眼神格外坚定：“你一定不会输！我跟你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