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谢西洲几乎是叹息般说完最后一句,挂断电话的那一秒,他嘴里又苦又涩。
他安慰自己,反正也要走了,就帮她最后这一次。
夜晚的海市很冷,大雪苍茫下,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白。
就像谢西洲的心,一片荒凉,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电话订外卖。
做个外卖员,是他能说服自己的极限,再多就不能了。
等他到了医院,沿着楼层找到房间号,抬脚刚要敲门时,便听到里面一阵衣服的窸窣声,紧接着便是简书怀的声音:
「芷烟,这样骗谢西洲不好吧......虽然他提前离开颁奖宴,没有替我们挡酒,但这么晚骗他过来,我总觉得有些愧疚......」
撩起的窗帘下,冯芷烟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从面对简书怀的柔情缱绻到说起谢西洲时的冷漠不耐,转变不过在一瞬间。
「你就是太识大体了,如果他今晚等我们一起走,咱们怎么会被灌酒,你又怎么会胃痛?」
「让他熬点汤来,算是便宜他了,再说,能为我跑腿,他一个舔狗求之不得。」
两人之间眉来眼去的场景,全一一落进了谢西洲的眼底,拎着外卖的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毕露。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浑身翻滚的气血,一寸寸压了下去。
随即,冯芷烟拿起桌上的梨子削起皮来,几个来回,便将一整个梨切成细小块状。
一块块,喂进简书怀的嘴里。
他投桃报李,也拿起一块喂给她吃,可冯芷烟却果断地摇头:
「这梨子哪能分,分梨分离,我不要和你分离!」
谢西洲看着女人面上浮起的绯红,禁不住自嘲一笑,只觉自己简直蠢到了家,为了她一个电话,竟然眼巴巴地半夜来送温暖,却不料也只是她的一个谎言。
七年的婚姻对于她只是一场游戏,而他对她的爱护和心意也毫不值钱。
谢西洲闭了闭眼,眼底不禁想起另一幕。
几年前,他为了护她被道具炸伤,躺在这家医院三个月,不能吃不能喝。
她也只是象征性地请了个护工将自己打发了,以拍摄任务为由跑去剧组拍戏,那时他也不过认为她只是事业心重。
可轮到简书怀时,她便像换了一个人,为他申请豪华VIP套房不说,还放下身段亲自做护工对他嘘寒问暖。
同一个人,两种关心,只是因为对象不同。
谢西洲攥紧了双拳,十指直直嵌入掌心,任窗口的寒风将自己满腔的心火扑灭。
好半晌后,他拎着两袋子外卖走出了医院,走到了街边的乞丐面前。
他放下外卖后,乞丐忙不迭地连声道谢,接着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谢西洲的嘴角泛起冰凉的笑意,忍不住讽刺地想:
「看!就连陌生的乞丐也会对我的心意,真诚感激。」
「可同床共枕了7年的枕边人,却怎么也捂不热......」
他一边笑着一边摇头,眼底温热的泪,大颗大颗滚落,顺着脸颊一行行流下,映着天边的圆月更见冰冷。
脚踩在深重的积雪上,沙沙地响,就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颤颤地疼。
这一刻,谢西洲彻底死心。
一直在医院的冯芷烟左右等不到人,不由得气恼,掏出手机不停地给谢西洲发信息。
「到哪了?」
「怎么还不来?」
以往她的任何信息,这个男人都是秒速回复,可今晚却罕见地如泥牛沉入大海,没有半分动静。
她闷闷地坐在病房,可视线一落到熟睡的简书怀身上,心里的郁气又稍稍缓解了些,
上前几步给他整理好床被。
冯芷烟是在次日下午才回到家的。
对于谢西洲的反常,她虽然心底有些疑惑,但也并不很在意,换了舒服的鞋子后,便提高了声音:「谢西洲!我饿了!」
可视线所及之处却是满屋的空荡,并没有人回应,她咦了一声,这时,卧室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
「你在家怎么不说话,我说我饿了......」
「点外卖。」男人的声音是少见的冷硬。
冯芷烟满脸的错愕,她想不到自己被这么轻飘飘地打发了,怔愣间嘴里不由地问道:
「那你呢?以前都是你给我做饭......」
谢西洲的脸不知什么转了过来,看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成功让女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以前,她只要到家,拖鞋和水果早就提前准备好,哪怕她凌晨回家,他也能二话不说下地起床给她做饭。
可现在,他不愿意了。
所以,他淡声补了一句:「我还要出门,你自己点外卖吧,或者让助理给你送。」
话落,他转身穿上外套,冬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明明带着暖的底色却又偏偏生出冷。
冯芷烟刚刚冒出的火头突地熄灭了,沉吟几秒,疑惑地问道:
「大冬天的你去哪?」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扯住男人的手腕,指甲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力,钳进肉里。
下一秒,伴随着男人的声音,她整只手被甩开。
「放手,你弄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