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泰娃子，你可不要张口就来，没的抹黑你爹的名声。”

王惜萍立即跺脚摆手，神情焦急地对陈国泰说道。

三天前陈定发将陈国泰分出家门，虽然从道理上来讲有些缺德，但也不是什么一定说不过去的罪过。

因为陈国泰基本不会有生存危机。

陈国泰就算到处闹腾也不见得会得到公社和大队干部的有力支持。

但陈定发最小的女儿陈国芝被抢夺吊命米粥这件事一旦得到证实，而且陈国芝随后也真的被饿死了，那就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虽然现在到处都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但那毕竟是真的走到了绝路，想追究也无从追究起。

而小陈国芝被饿死，却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性质立即就变得不一样。

到时候陈定发不但会背负‘杀女’恶名，很大可能还会被送上批斗会挨批斗。

最坏的情况是陈定发会被戴上‘坏分子’帽子，让一大家子人的阶级成分都受到影响。

所以尽管王惜萍的心性自私冷漠又偏执，除了把她的老来女陈萍萍看作宝之外把家里其她女性全部看成一棵草，也一下子变得无比焦急。

“我奶，我真的没有抹黑我爹。不信你可以叫我爹出来与我对质。”

陈国泰脖子一梗，坚持说道。

“老六，你，唉......”

曾盼弟看着陈国泰欲言又止。

此时曾盼弟心里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大大咧咧地多嘴问那么一句，让陈国泰趁机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

看陈国泰之前的样子，明显是要进四房的屋。

让他两父子关起门来单独说这事难道不好吗？

“我爹，我知道你听得到我的话。你现在就出来明确地告诉我，小妹妹是不是今天或者明天就要被饿死了？我爹，想我妈辛辛苦苦地侍奉了你十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是怎么死的我暂且不说，可是她现在尸骨未寒，你就容许半路进家的外姓崽子抢夺她小女儿活命的机会。你，你说你对得起我妈吗？”

陈国泰没有理会曾盼弟，转头看向陈定发的房屋窗户，犹如野兽哀鸣一般大声咆哮起来。

听到陈国泰的悲伤嚎叫，几乎所有已经成年的陈家人都在心里指责陈定发这事做得的确不对。

站在院门外的社员也七嘴八舌地声讨陈定发，对小陈国芝表示深切同情。

王惜萍听到陈国泰提起他母亲的死因，心里顿时紧张。

好在陈国泰终究没有把矛头指向她，才让她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点点。

这时王惜萍心里其实也在埋怨四儿子陈定发就算纵容进门才两三天的三个‘野生’儿子胡搞瞎搞，也不应该让事情暴露出来。

然而埋怨归埋怨，王惜萍却始终都没有把怨气转到那三个小孩子身上。

因为这里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罗招弟的亡夫曹柱子根本没有生育能力。罗招弟生下来的三个儿子其实都是陈定发下的种。

这也就是罗招弟嫁入陈家时曹家没有人出面留下那三个男孩的最根本原因。

三个男孩都是王惜萍的亲孙子，她自然舍不得迁怒到亲孙子身上去。

一时间王惜萍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可恶！这兔崽子真的可恶！”

陈定发站在窗子后面，听着大儿子陈国泰在院子里左一句‘外姓崽子’右一句‘外姓崽子’地骂说是野生其实是亲生的三个孩子，被气得拳头紧捏，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过想到刚死十天的前妻周诗云，他心里倒也忍不住产生了一丝丝愧疚之情。

“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干嘛要让孩子去吃小妮子的呢？那才多少啊？他们三人一人一口就喝完了。现在好了吧。”

陈定发转头看了一眼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儿，又看了看刚被三个小子吃完了米粥的小陶碗，有点埋怨地对罗招弟说道。

罗招弟的嘴角顿时极为隐晦地撇了撇。

你要真的关心你这个小女儿，当时为什么不阻止？

你不过是不想在三个亲生儿子面前做恶人，想要争取他们的好感而已。

现在看到形势不妙，就直接开始推卸责任了。

“孩子他爹，我这不是为了咱们的孩子能够长得好一点，以后好孝顺你的吗？”

罗招弟心里不停腹诽，嘴上却乖巧地说道。

“唉，就多吃这么一口两口，又能够长得多好？再说小妮子马上就要被饿死了，三个小子以后又上哪里再吃去？”陈定发借坡下驴，软了下来。

“孩子他爹，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俩的以后打算。”罗招弟抱着陈定发的后腰说道。

“理是这个理，可是现在大小子在外面闹个不停。我又该怎么办？”陈定发揉了揉眉心，苦恼地说道。

“能怎么办？现在小妮子不是还活着吗？你直接出去矢口否认，然后反问他想怎么办就行。”罗招弟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媳妇儿真是高见。”陈定远一下子大喜。

“我爹，俗话说‘虎毒不食子’。难道在你心里，半路进家的外姓崽子比亲生儿女还要金贵吗？你难道真的要以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去讨好半路进家的外姓......”

院子里，陈国泰见陈定发一直都没有反应，控诉力度便越来越强。

他每多控诉一句，陈定发的名声就要下跌一点。

尤其是现在院门外已经集聚起了二三十个社员，全部都在数落陈定发。

他就不信陈定发能一直稳得住。

果然，他最后一段还没有喊完，陈定发的房门就‘砰’的一声大大打开。

“老六，你在这里放什么臭狗屁？老子告诉你，刚进家的三个小子根本就没有吃小妮子的米粥......”

陈定发怒气冲冲地走到陈国泰身前，狠声狠气地说道。

“你说没吃就没吃吗？你把小妹妹抱出来让各位父老乡亲看看情况，让乡亲们来评判。”陈定国梗着脖子大喊道。

“你，你怎么就不相信老子说的话呢？那你就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吧。”陈定发故作无奈地说道。

“我爹，你真想知道我想怎么样？”

陈国泰终于等到陈定发这一句话，就急忙跟上一句。

“你直说。”陈定发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事情拖得越久，他的颜面就掉得越多。

而且他也意识到小陈国芝如果在这事闹开之后真的突然死掉，他就是浑身是嘴恐怕都说不清。

倒不如听听陈国泰到底是什么想法，先把事情平息下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