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薛惊弦本是当朝骠骑大将军薛勉之子，自12岁起便随父从军，如今刚刚十七岁便升了校尉。

战争自来便是残酷的，这一点薛惊弦早就知道，但能以最少的消耗取得胜利，这是每个将军都希望能做到的。

他在边城生活过许多年，环境气候与此地相差不大，此处能生存的草药，边城说不定也有。便是没有，带些种子过去或许也能种的出来。

多一份药在边城便是多一份生存的希望。朝廷准备了军资，但朝中各处博弈，大军在边疆鞭长莫及，几乎没有不被克扣军备的时候。

因此边城开垦了许多土地自行种植农作物，军情不紧张的时候，除了正常守城放哨的，大多都要下地干活，养活自己。

药物更是稀缺。

除了士兵自己和体恤下属的将军，谁会在意边军的性命呢。

今上或许会在意，但边疆山高路远，实在不能考虑的处处周全。

不过薛惊弦此次瞒着自己的将军爹跑出来，并没有考虑这么多。毕竟他也不能未卜先知自己会碰见刚好懂些药理的两兄妹。

但能遇到便是意外之喜，断没有放过的道理。他也不是什么苛责狠毒的人，只要能提供些有用的消息，自然也会给予相应的好处。

“实不相瞒，在下姓薛，与兄长正要去边城送货。两位也知道，蛮族来犯，我朝正派大军赶往边城。我等行商便是带了棉花、粮食过去支援军资的。”薛惊弦笑呵呵的给自己脸上贴金：“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叫陆云阳，就住在山下的村子里，这是我小妹月娘......”陆云阳本就对他的身手敬佩非常，此时听他家做的竟是如此大义之举，逐渐放下了戒备：“那你叫住我们是？”

虽说行商也是带着货物去边疆贩卖，但若没有这些搏命的商人运送物资，战争时期，边城人缺衣少食，手里拿着钱却没处花，生活只会更艰难。

他是穷人家的孩子，自家也经营了茶馆生意，不是什么都不懂。人家商人送的货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行这么远的路到边城更是拿命去拼，拿些合适的报酬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对于那些没了良心，大发战争财的无良商人，大雍早有管制。边城虽常年经历战争，但时刻与京城通信。

大雍如今的皇帝登基之前，便亲眼见过饿殍遍地的边城，却有那商人酒肉池林，敛财无数。因此登基之后便大刀阔斧的填了一项商户守则。

在那之后仍然拉着商队往返边城的，大多都是头脑灵活、敢冒风险的商户，多多少少都有些“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心思在里面。

陆云月前世虽说没经历过战争，但祖国曾经发生过的磨难是自小听到大的，自然也想得明白。

兄妹二人对眼前这笑起来还带着些稚气的小少年，不由得都心生敬佩。若说一开始是为的这份身手，此时，便是为这颗赤子之心。

薛惊弦说出口的身份是假的，但这份心思是真的。他向来聪明，不泄露军情是军令，随口编了个理由也天衣无缝。见了这二人不加掩饰的眼神，也不觉羞愧。

这类商户便是有侠义之心，自己从军也是为国为民之举啊！

一旁的护卫自小便跟在自家少爷身边，一见他眨眼便知他心里想些什么，默然无语。

不过二人倒是不约而同的对这天真纯善的一对兄妹生了不少好感。

薛惊弦眼里也带了笑，开口说道：“二位不知，在下去过边城几次，那边气候环境与此处极其相似，我等偶然听见小兄弟说起这种草药，此前似乎见过，但并不知其功效。”

说着严肃了脸色：“我与边城几位士兵有些交情。知道他们大多都是平民家庭出身，并不认得什么野生药草，上山也只顾打些猎物果子。军医事务繁忙，鲜少有闲暇时期能上山转转，只空出时间找到少许，如今在边城种植。”

其实若要种子，他薛家何处不能买到，但偏偏不知边城的气候适宜些什么药物。军医虽医术精湛，但除了一些常用的以外，也并未想过能从差不多环境的地方移植到边城。

“倘若这些草药真的能在边城找到，便相当于多了一份军资。便是找不到，我也想带些种子过去种植试试。”

薛惊弦收敛了神色，认认真真的对两兄妹说道：“若是二位还知道些什么，还请不吝赐教。边城永远都记得二位的大恩。”

陆云阳听罢已经激动的红了眼眶，大声保证道：“我还认识许多草药，这就带你去找。”说着又生怕自己知道的不够多，说着要下山叫村里的大夫上来，教薛惊弦止住了。

“我等已经停留过一天，稍后便要出发了。”

陆云阳也不坚持，连忙带路去他玩遍了的山上，挨个指认草药和功效。

“这是枸杞，吃起来是甜的，可以补血，生津止渴......”陆云阳摘了两颗果实下来，递了一颗给眼前的少年，另一个放到身后妹妹的手心里。

他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回家，索性叫她一起跟着，若是累了自己背着便是。

薛惊弦倒是认得这种果子，他喜吃甜，在边城时，他跟着士兵上山打猎，经常随手砍一段枸杞树枝摘了做零嘴。

“这是天麻，可用于治疗破伤风。”陆云阳知道薛惊弦想要将没见过的药材带回去种植，特意补充了一句：“村里的大夫在山上种了一些，需得种在湿润的地方。”

“这是冬凌草，可以清热解毒，活血止痛，也可以用来治疗蛇虫咬伤。”

“吉祥草，有润肺止咳、固肾、接骨之功效。”

“这是......”

薛惊弦默默伸手接过少年自土里刨出来的植物。

陆云月跟着奶奶认过些草药野菜，此后大学也学的植物专业，但此处与前世到底不同，环境也有所差异，她此次上山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找找看有没有未被发现的草药或其他效用的植物，能拿来卖些钱。

一边说一边走路，前方的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已经开始兄弟相称，薛惊弦和护卫手中也各自抱了许多植物和种子。

眼见着几人从一丛野菜旁路过，而哥哥无动于衷时，陆云月忍不住开口道：“除了药材，边城是不是也要多储备些食物？”

薛惊弦为了避嫌，此前并未过多关注这个安安静静，只眼里透出了些光亮的小姑娘，此刻听她开口，点了点头：“没错。边城穷得很，有什么要什么。”

听他说的俏皮，陆云月不禁笑了笑，露出唇边两个梨涡：“你们来看这个，这是面条菜。”

说着摘了朵野菜放到对方手里，却见薛惊弦两人双手已经放不下，沉默了下，叫自己憨憨的哥哥解了背篓下来：“放进这里吧，这个背篓便送与你们。”

这是兄妹二人背着想要装竹笋的。陆云月的背篓太小，是袁氏磨不过女儿特意给她编的缩小版，怕她背了大的逞能累坏身子。

陆云阳挠了挠头，也意识到了，憨笑着应和：“是我考虑不周，有这背篓就能装更多东西了。”

薛惊弦眯眼笑了笑，接受了这份体贴：“多谢二位！”

“不必客气，这些东西太多，且挖出来以后很容易干枯。这么多恐怕一时也记不太清，若是二位随行带着大夫，便带回去叫大夫挨个认了，拿纸笔记下特征，只留种子。若是有不认识的或是队中没有大夫，沿着官道往前走大半天便能到镇上，这里的草药附近的大夫都认识。”陆云月认认真真的说着。

薛惊弦自然早有打算，大军开拔，自然是带着军医的。不过知道小姑娘是好心，也并不打断，只笑着答应了。

“这个背篓小些，便与你们拿去装野菜吧。与草药分开，免得大夫指认太过繁琐。”

到底是姑娘家心细些，薛惊弦将大竹篓递给自己的护卫薛明，自己接过小巧可爱的竹篓乖乖背在背上。

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