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千刀的胡老三,这么黑心,也不怕头顶生疮!”
北城古玩老街的右侧,徐文骂骂咧咧地将自己的地摊摆好,脸上透着对其口中胡老三的怒意。
胡老三叫胡成,干匀荒货的买卖,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走街串巷下乡进农村收古玩的贩子,在这条街上也算有点名气,平日里要有点什么古玩店坐商们瞧不上的小玩意儿,也就会落进古玩老街的摊上。
而就在前几天,徐文花了三千五,从胡成手里收了几尊做旧的赝品青铜器和仿郎窑红瓷瓶,当时看它们品相还不错才拿下,可谁料想在第二天和某个老摊贩的闲谈中,才得知胡成卖给自己的东西,要价比别人都高了近两倍,徐文这才明白吃了亏。
“还是太年轻啊!”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起来,当下的小摊子自己接手也才半年,好多东西都在慢慢摸索中,没什么经验,若非如此,怎么可能会吃那混账胡老三的亏?
垂眼扫过摊角一尊样式秀美的红釉瓷瓶,徐文不禁有些咬牙切齿时,那瓶口处,却突兀绽出一抹妖异的红芒。
猝不及防的他只觉得两眼一痛,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耳畔像是有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声音才突兀止住。
徐文猛地按住自己的额头,感受到上面细密的冷汗,再看向那红釉瓷瓶时,不禁有些后怕。
若非现下是青天白日,自己一准儿得吓得原地蹦起来。
他敢肯定,刚才,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
这个红釉瓷瓶,有问题!
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它的瓶身,徐文的脑海中却莫名浮起一段仿佛早就熟知了的讯息,他下意识地就给念了出来:“釉色不纯,口部顺流和釉底极薄,胎质差......真正的郎窑红瓷器红釉呈顺流增厚,且底部釉色带些许苹果绿与米黄,这个仿品,可以说是最次的劣质货,即便只是初入行的生手也能一眼看穿......”
说到最后一句,徐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语道:“这是什么回事?!”
方才那些听起来就相当专业的鉴定评语,是自己说的?!
开什么玩笑?!
要有这份能耐,他还摆什么摊儿啊?
一惊一乍的徐文,暗自惊疑的同时,又将视线投往了另一侧从胡成那里收来的三件青铜器上。
这些赝品,清一色的都是仿商晚期的饮酒器具弦纹爵,
“第一件爵口太薄,尾钝,仅这两点便可看出仿样太差......第二件赝品倒是有了些火候,只可惜毁在这字口上,做旧手法简直是不忍直视......”
几乎就在徐文聚起精神看向几件青铜器的那一刻,脑海里,与之相关的鉴定讯息蹭蹭直冒,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了鉴定古玩的本事?
颇觉震惊的徐文,立马就想到了先前红釉瓷瓶上的那一抹红芒,以及那些令人心烦的低语声。
这些,应当是都能联系在一起的!
毕竟他在没见到那红芒时,可鉴不出摊子上的货品真假!
“如果真有了鉴宝的本事,我还摆什么摊儿啊!”
略微的惊异过后,徐文并未急着狂喜,而是悄然思忖起来,
他在北城这条古玩老街也混迹了些日子,自然清楚,拥有一手鉴宝本事的行家们,到底有多吃香。
即便不靠着帮人鉴宝赚钱,以后随便捡个几件漏,就要比自己现在摆摊的收入要高不知多少了。
可关键问题来了,他又怎能保证,脑海里的那些讯息是对的?
徐文暗自思量着,脑袋缓缓地扭向了第三个弦纹爵,嘴里再度念出了评语:“爵流口厚,尾尖,腹部呈卵状,流口双菌柱虽绿锈极深,却不掩其精巧,要说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这鋬下铭文模糊断掉了,哎,好歹也是商晚期时物,也算是个真品......哎哎?”
商晚期的物件!?
徐文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只觉如在梦里。
他反复看了那件弦纹爵足有七八遍,脑海里的讯息与之前是一字不差。
将之拿起,徐文心里先是惊喜了一下子,旋即便涌起了更多的怀疑。
想要确认是否真品,也只有到那些坐商们的古玩店里,走上一遭了。
打定了主意,他并未急着行动,而是细细地观摩了自己摊位上的所有物件,在确定只有弦纹爵这一件被评为老物件之后,这才收拾好摊位,随意朝着左近一家名为聚宝斋的古玩店走去。
踏入大堂内,映入视线的,是一名穿着黑云纹唐装的八字胡中年人,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情景。
见对方似乎并未觉察到有客上门,徐文轻轻咳嗽了一声。
中年人这才便睁开了眼睛,见来者是个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那对八字胡微微一抖,起身,略显圆润的脸庞上,挂起了平淡的笑意:“鄙人楚原,聚宝斋的老板,请问这位*,有什么指教?”
“来出个物件。”
徐文放下几包仿品,如是言道。
楚原点头,瞥了一眼包裹空隙露出的一件仿品边角,没问是什么物件,反而饶有兴趣地道:“看*似乎是做门外营生的吧?居然也有物件来出手,这可真是稀奇。”
门外营生,指的就是古玩街上摆摊的贩子,这类人通常是属于被捡漏的对象,除非有祖传的物件,否则,自个儿有没有好东西,一般是辨不出来的,是以他们基本上也不会进古玩店。
“确实挺稀奇的。”徐文微微一笑,从包里拣出那件弦纹爵,递了过去:“商晚期青铜弦纹爵,还请楚老板看看。”
“哦?”楚原讶然了一声,看了一眼徐文那稍显稚气的脸庞,轻轻笑了起来:“我这间聚宝斋可是很久没有见过商周的青铜真品了,倒要好好看看。”
第二句话的语气很平淡,言下便是透露出了一个并不怎么信任的意思。
这也难怪,毕竟徐文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门外营生的年轻‘同行’,此时拿出了一个青铜酒器,说是商晚期物件,其中所含水分,应当是很大的。
年纪方面的问题,暂且不说,倘若真的懂古玩又怎会跑去当个摆摊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