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是恶人,不过想在庵中暂避,天亮之前就会离开。你别出声,否则你会为这里带来血光之灾。”性感邪气的男声贴着她的耳垂灌入耳中,却是胁迫感十足。
棠梨心中惊骇,身子微微发颤,依旧沉着气:“我不敢相信一个拿刀指着我的人说不是恶人。”
见女子并不大叫,倒是个有胆气的,顾景舟放下了手上的刀刃:“你是这庵里的香客?为何并未剃度又穿着海青?”
棠梨并不转头看他,记住一张亡命之徒的脸,对她并没有好处。
“我是庙里捡来的孩子,可以由我长大了选择要不要奉佛,所以不曾剃度。”
顾景舟从她的气息中听出了一丝慌张,倒生出些微好奇,伸出修长的手去勾她的下巴:“那小师傅怎么不敢看我?”
棠梨堪堪退避开他的触碰,脑海里飞快想着对策,这不但是个亡命之徒,还是个登徒子!
即使两世为人,也不曾跟男子这样亲昵,这还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棠梨勉力维持镇定,脑袋飞速运转。
“施主,佛门净地请你自重!”她偏过头,冲着顾景舟旁边的虚空处斥责,眼神依旧定定无神。
顾景舟这才觉得奇怪,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不见?”
这丫头生了双好看的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之下依旧熠熠生辉,没想到居然是个小瞎子。
顾景舟疑心深重,指着她手里的佛经发问:“你看不见又如何念经奉佛?”
棠梨蹙着眉头,似怒似嗔:“施主好奇怪,经是口中念的,佛是心中奉的。我眼睛看不见,心却可以看见。”
顾景舟放下些微戒备,他失了太多的血,脸色苍白胜雪。
“我非故意搅扰,只是受伤了才想在此处暂避,小师傅的身上似乎......有草药的气息。”
棠梨暗暗恼恨,这辛辛苦苦挖来的草药要便宜别人了。
她上辈子确实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医术,既然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倒也可以援手相救。
只是,她讨厌这样轻浮孟浪的男子!
也不知是他们谈话的声音惊动了外头,还是顾景舟泄露了踪迹,外头忽然喧闹了起来。
妙净带着几个尼姑挨户地敲门,正敲到了此处。
“有人在里头?”妙净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
顾景舟神色一凛,想要从后窗逃出去,然而这间小禅房除了正门,没有别的出处。
唯一的藏身之处,可能只有那张床榻。他果断地钻进被褥之下,拉着棠梨一起。
在被窝里,顾景舟没有忍心再拿出匕首,他只是轻声在她耳畔道:“要是追杀我的人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会血洗整个水月庵。”
棠梨咬牙暗恨,这个麻烦的男人,为何要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危险!
外面的敲门之声更急,妙净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厉声呵斥:“里头是什么声音?你再不开门,我撞门进来了!”
棠梨沉着冷静,将身上的素色海青脱去盖在被褥之上,摘了头上的帽子,散下一头青丝。
幽微的月光滑过她的发梢,一缕幽香从他鼻尖掠过,他神色一黯,就这么被晃了眼。
棠梨将他囫囵塞进了被窝里,自己则探出了一颗脑袋,恰此时,门被从外头撞开了。
棠梨茫然地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妙净故作不解:“这是怎么啦?庵里走水了?”
妙净狐疑地在房里看了一圈,她刚刚分明听到了什么声音:“你这死丫头,怎么就睡得就这么死?没看见什么人?”
棠梨睡眼惺忪,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我今日染了风寒,吃了药睡得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罢,她难受地咳了两声。妙净忙嫌弃地躲开,生怕染了病气,脸色不虞地转身离去。
等了片刻,棠梨听到脚步远去,才对被窝中的人道:“出来吧。”
许久没有动静,棠梨疑惑地掀开被褥,发现顾景舟的脸白若金纸,已经晕了过去,而被子上多了一团深色的血渍。
她这才能仔细看他一眼,昏睡过去的他没有刚刚恶劣,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紧绷,却也难掩他的绝色。
棠梨很少会想到要用美貌来形容一个男子,可是他真的很美,阴柔与阳刚气在他身上得以完美地兼容。
她轻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不过救人救到底,棠梨动作迅速,将他的衣裳扒开,清洗伤口敷药一气呵成。
他的伤口很深,光靠嚼烂药草止血只是治标不治本,下午她采的这些药倒是通通便宜了他!
换了几次药,直到纱布上不再渗出血液,棠梨才安心了些。她守了一夜未眠,房间里多了这么一个陌生男子,她倒是想睡也不敢睡,只能坐在床脚默念心经。
顾景舟这一觉却是难得的安心,鼻尖一直隐隐有檀香萦绕。
他甚至忘却了,自己手上刚刚沾了别人粘稠温热的项上之血。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转着佛珠喃喃的小尼。
“是你救了我?”顾景舟看着身上包扎完好的伤口,
“既然醒了,就赶紧走吧,庵里马上就要做早课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棠梨转动着佛珠,慢慢踱到门口:“我也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让你连累我。”
小师傅的话冷冰冰的,逐客之意很是明显。
顾景舟微微勾唇笑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似装了一季的春.色,这小师傅面冷心却不冷。
“恩人叫什么?”
棠梨偏过头去:“萍水相逢,何必问名?”
“不问,我也会查到的。”顾景舟穿好了衣服,轻佻一笑:“更何况小师傅还看了我的身子。”
棠梨的脸腾起微不可查的红晕,觉得还是晕过去的他更可爱些。
“我叫小檀。”随口胡诌了个名字,棠梨只想打发他快走。
“小檀,好别致的名字。”顾景舟记下了:“我欠你一份恩情,迟早会还你的。”
棠梨并不想与他再见,一味催促他快走。
“施主,快些吧!”
顾景舟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熹的晨光里,那张素白的脸,半明半暗。他想,他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