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先前那个与自己父亲耍脾气的女孩,此时已经穿过人群跑远了。
女孩一边跑一边哭,林浩的这首歌她还感悟不到什么,也并没让她有多少感动。可最后那番话却让她想起了好多好多...
她想起了儿时的春天,父亲带着她去大地放风筝时的欢笑;
她想起每个夏天的夜晚,父亲都会坐在炕沿上打着瞌睡为她扇蒲扇;
她想起了那年秋天,自己高烧不退,父亲背着自己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医院;
她想起了上小学时的冬天,父亲每天早上都会把她的棉袄棉裤先放进自己被窝捂热,生怕她穿的时候太凉...
可再想起自己先前的那些举动,她知道自己伤了父亲的心...现场这么多人,她可不想去低头认错,那么多家长都在抱着孩子流泪,万一指责自己怎么办?
她呆不下去了,此刻只想逃离这里!
中年男人张着嘴,目瞪口呆看着女儿的背影,他抬起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想再说什么,可女儿已经跑远了...
人群随即开始“嗡嗡”议论起来,都在纷纷指责那个女孩,有些家长开始以此做“榜样”,教训起身边的孩子来。
张思思、武小洲和李一博他们也都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也是太不懂事!
林浩拎着吉他刚要走,那个弹唱的长头发小伙子一把就拉住了他,“兄弟,这首歌是你写的?”
林浩点了点头。
小伙子一脸惊奇,犹豫了一下,说:“我能唱吗?”
林浩笑了,点了点头,“没问题,需要我把谱子和歌词写给你吗?”
小伙子摇了摇头,伸出手和林浩握住了,“我叫孙小伟,不用给我写谱子,你唱的时候,我都录下来了!”
说完,他举了一下手里的卡式随身听。
“你叫什么?以后我唱的时候,如果有人问,我得能说出来填词作曲的是谁呀!”
“林浩!”
“好,多谢!多谢!”孙小伟满脸都是感激,一连声的道谢不已。
林浩往回走的时候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己已经唱了《栀子花开》、《童年》和《父亲》三首歌。
又想起刚才孙小伟拿着的那个卡式随身听,他有些纳闷起来,怎么还会有人在用卡式录音机?难道这个世界还没有智能手机?
搜索了一下记忆,还真没有。
再仔细看了看那些吃饭的客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很少,大部分男人都是把手机装在腰带上各式各样的皮套里,有几位女士还把小巧的手机挂在了脖子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几个女孩耳朵里戴着耳机,手里拿着的机器很小,不知道是MD还是MP3。
他摇了摇头,心想,我说在学校汇演的时候,怎么一个用手机录像的都没有,原来这个世界还没出现智能手机呢!
也好,他生前那个时代,人人都捧着一部手机在看,很多传统行业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公共汽车和地铁里的人们不再看报纸了,纸质书的销量也越来越低,信息越来越快,沟通方式也越来越便捷,但亲情、友情和爱情反而日渐生疏。
自己曾经特别喜欢木心的一首诗《从前慢》。
诗中说: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多美的意境!
这不就是自己喜欢的世界嘛!
“你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林浩的思绪。
他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短发大眼睛的女人,看年纪约有二十八九岁,看着英姿飒爽十分漂亮。
“啊,你好!”林浩一愣,不明白她有什么事。
“我叫楚雨,是春河市电视台《百姓故事》的主持人,请问你叫什么?”
“我叫林浩!”
“我觉得这首歌特别好听,关于父爱也是很好的题材,我能在节目里播出吗?”楚雨问。
林浩觉得无所谓,现在的传播速度很慢,尤其在春河这种小城市,就点了点头。
楚雨很兴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题材,此时正是毕业季,青春期的孩子和父母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现场这么多的家长和孩子,对于父爱的理解各不相同,刚才已经录下了那个女孩掩面哭着跑远的镜头,再有这首歌曲相配合,多好的节目素材!
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林浩身上了,和他说了声谢谢,赶快去采访那位父亲。
这个年代歌曲的版权没有人在乎,她能和林浩打个招呼,完全就是出于礼貌而已。可那位父亲还有其他带着孩子的家长能否愿意在自己节目里露脸,还是要经过当事人同意的,实在不行就得在脸上打上马赛克。
林浩回到酒桌,迎接他的是武小洲夸张的掌声,李一博情绪不高,酒足饭饱后主动去结了账。
四个跨上了自行车,李一博家要远一些,和他们也不是一个方向。
望着李一博背着吉他远去的背影,武小洲眯着眼睛说:“这人还恨着你呢!”
张思思满脸不乐意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林浩呵呵一笑,“走!回家!”
回家的路上,武小洲和张思思两个人一再追问林浩,问他怎么突然就会弹吉他了?怎么唱歌就不跑调了?
林浩只能打着哈哈编瞎话,说自己如何暗地里勤学苦练,就是为了今天一鸣惊人等等。
张思思和武小洲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也不太信,但好像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说的通了。
他俩都忘了一件事情,勤学苦练也得有设备呀,林浩家连口琴都没有!唯一能称得上半个乐器的就是他那张嘴,因为他从小口哨吹的还不错,当然了,只是很响,却从来不在调上。
武小洲和他俩家是一个楼口,他家住在五楼。
三个人刚拐到楼头,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警车,武小洲一把就握住了刹车,还没等林浩和张思思反应过来,他掉头就跑。
林浩和张思思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武小洲!你个瘪犊子!”一声大喝,武小洲他爸武永恒穿着大短裤叼着烟从楼口里窜了出来。
再看武小洲,早就没了影儿。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高个警察也从楼口走了出来,武永恒满脸歉意,点头哈腰的拿出烟递了过去,那警察伸手挡了一下。
武永恒黑着脸,咬牙切齿,“周警官,等这小兔崽子回来滴,看我不削死他!”
姓周的警官说:“孩子大了,也别总动手,以后少让他和二肥那伙人玩,尽快带他到所里录个笔录,那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哎,哎!您放心,放心,周警官您慢走...”车开走了,武永恒还在望着黑漆漆的远处。
“张叔,咋了?”林浩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哎!”武永恒叹了口气,“还不是二肥那帮家伙,打群架捅伤了人,人家民警说这兔崽子也跟着去了!”
林浩心里一惊,连忙问:“不是小武干的吧?”
武永恒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不过也麻烦,哎!”说完,他背着手往回走,嘴里还恨恨的嘟囔着:“臭小子,等回来的,看我不扒了他皮...”
林浩惦记着武小洲,就让张思思先回家,他蹬着自行车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无奈之下只能回了家。
“儿子,咋才回来?”
林浩推门进屋,就听到了父亲林庆生的声音。
听到这一声“儿子”,他的鼻子就是一酸,上一世他虽然穷困潦倒,但因为沉醉于音乐中,朋友也多,那些都不算什么,但他最大的遗憾就是缺失了亲情。
望着昏黄灯光下的父亲,他的双眼渐渐模糊,记忆中那个高大的背影仿佛与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爸!”
林浩的这一声爸难以言喻,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对上一世的遗憾,又有记忆中的亲情。
“哎!吃饭吧,我再给你热热去!”林庆生把烟头按灭在桌上一个用易拉罐做成的烟灰缸里。
林浩连忙说:“不用了,爸,演出完以后,我和几个同学在外面吃的羊肉串。”
“好,太晚了,早些睡吧!”林庆生说完就收拾起碗筷来。
“爸!”林浩又叫了一声。
“啊?”林庆生一愣,“咋了?”
林浩连忙扭过头,掩饰道:“没事,没事,您瘦了..”
林庆生呵呵一笑,“这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