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和爷爷返回，路上夜色更浓。我脑海里回闪着方才供桌上的黑白相片，还有那窗外闪过的赵强的瞬间，豁然开朗。

只是和爷爷走在乡间小路，听着夜里蝉鸣蛙叫，心中忐忑不已，下意识伸手拽住爷爷的衣襟。低着头，不敢睁大眼看周围。

爷爷说过，人的身上，有三盏阳火，左右肩头各一盏，头顶还有一盏。夜里赶路，莫要回头。灭了这阳火，更容易惹脏东西缠身。

一路上，我都在担心赵强会再度出现。可竟然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回到了我们的破院中。

“回去睡吧。”爷爷清了清嗓子说道。

“爷爷......我看到的是......”我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爷爷却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道：“睡吧，别多想。明个就知道了。”

月光下，爷爷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这种表情我从未见过，难道说，是因为赵强的事？

我不想他担心，径直回了屋子。看着窗外爷爷屋内的灯亮起又灭掉。这才小心坐起来将床头的油烛点燃，蹑手蹑脚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镜子。

爬回床上，手里举着镜子借着晃动的烛火，仔细看着自己右眼之上的红斑。方才的景象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回想着。

那震慑厉鬼的红光，是我脸上的？冰凉的指尖，触摸在这块丑陋的红斑之上，却摸不到任何异样。

昏昏沉沉，抓着镜子，就这样亮着油烛睡了一夜。

清早，我是被女人的啼哭声惊醒的。

口干舌燥，鼻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整个人头痛欲裂。却听见前面大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啼哭声。

咽了口口水，挣扎着起来，趿拉着鞋，有些头重脚轻。

“爷......”走到屋子前，刚一开口。就看到爷爷早就穿戴整齐，戴着他的石头镜端坐在椅子上。

而赵姨则双眼通红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穿着昨晚上的衣服，面色乌青正抽噎着说着什么。

“去，给你姨倒些水来。”爷爷看到我立即说道。

我点了点头，赶忙去灶房里烧了些热水送了进去。

“姜老爷子，你们昨晚怎么会突然来？”赵姨缓和了不少，起身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开口问道。

我身子一僵，却听爷爷解释道：“此事凶险，我也是算到的罢了。”

“老爷子不愧是半仙，只是这么说来，我竟然带错了人，差点害死自己。”赵姨有些后怕的说道。

爷爷缓缓点了点头，干枯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撇了一眼，只见昨晚上的那张黑白相片就在他的手边。

“这强娃子的面相来说，眉毫粗浊喜高肥，富贵荣华老登高。鹿目有福星，福禄供辅富贵鼻。不是短命有横祸之人，甚至若是良善之辈，福气一年更比一年好。”爷爷拿着赵强的黑白相，皱着眉头分析道。

“可咋出了这样的事啊！我命苦的儿呦！”赵姨一听，更加崩溃起来。

我站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这赵姨娘的面相，虽有孤寡，可没有断子。甚至昨日赵强出现的时候，也并没有一般鬼魂那样恐怖。而我也从未听说赵强死了的事情。

要知道，这样闭塞的小山村，谁家有什么什么屁大点的事，都飘不过二里地，就人尽皆知。

“我想，一定是死的这群人里，有至阴孤煞之命，才连累了强娃。而这个人，就是昨夜想要你性命的家伙，你家强子是个好的，不然昨晚你早就没了。趁着天亮，收拾东西去城里吧。你家门前的柳树，是聚阴之地。如今你身子弱，不适合再住了。”

爷爷想了许久，这才说道。

赵姨一听，泪眼婆娑抬起头看着爷爷，有些犹豫。可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起身，在地上给爷爷磕了两个头：“谢谢半仙！谢谢半仙！”

“去吧。”爷爷将照片还给她。她抱在手心用手擦了擦仔细放进了上衣贴身的口袋里。这才离去。

看到她走，我这才问爷爷：“爷爷，这赵强明明不是短命之人，咋会被人连累死了呢？他是咋死的啊，我昨......昨晚看到他看不出他是个死人。”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出了口。

“哎，我也不知道他咋死的。刚才他娘说，放了假没回来。学校通知她去的时候，说是几个娃娃去危楼里耍，被墙砸死了。就抱着骨灰回来了，那罐子里根本不是她娃的骨灰。”爷爷叹了口气，脸色更加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感觉有点奇怪。即便是抱错了骨灰，怎么就这么巧，抱回来的是厉鬼呢？

赵强的鬼魂，这么远回来，是知道厉鬼在家所以才来找爷爷的？可是他不现身，怎么能确保找到爷爷呢？还是一开始，赵强找的，就是我......

想到这，我后背一阵寒凉。

“哐啷！”一声，一个炸雷。窗外开始噼里啪啦下起了急雨。

爷爷抬头看了眼窗外，阴郁着脸，意味深长道：“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不住。都是天意啊......”

接连几日，爷爷都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坐在屋子里不出门，都是我做好饭送进去，看他也只是少少吃几口就罢了。

总觉得爷爷有什么心事瞒着我，可我也不好开口问。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爷爷主动提出，最近，都让我替来者看相测字。

“我认字不多，自己的名字倒是会，你就帮我测这个“慧”字吧。”邻村的胖婶拿着提前写好的字半信半疑的看着我，眼神滴溜溜在屋子里乱转。

“你爷爷呢？”

“我测也一样。”看得出她对我的怀疑，并没有过多解释，下意识抬手假装扶额，遮住眼上的红斑。仔细看起这个“慧”字。

“慧字从丰，双丰去竖，属三连乾。乾，健也。天干属丙，丙丁南方火。山字压心上。你老公爹只是心里有火气，上火了，不是什么大病，康健的很呢。心里气不顺，可能是儿女不孝......”我看着那“慧”字测演一番，丝毫没有顾及到胖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