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九鹤朝阳图》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抱着箱子的男人,赶紧弯下腰捡东西,一面捡东西,一面跟林峰道歉。
这纸箱子里,洒落一地的,大多都是宣纸,还有些镇纸类的东西,敲在一起,叮叮的两声,好像是铜的。
摔出最远的,是一个印章,林峰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个巴林石的闲章。
“没事没事,是我转身没注意。”
林峰朝着那印章走了过去,捡起来,吹了吹,依稀能看见,这闲章上,印着松鹤两个字。
“给。”
林峰把印章递给男人。
这男人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一个小玩意,送你了,不值钱的东西。”
林峰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印章。
这男人把纸壳箱子放到称上,擦了擦汗。
“都卖了,不要了......”
“都是些废纸。”
收废品的大哥看了他一眼,摆弄着电子称,顺带翻了翻纸壳箱子。
“又是书和纸啊?”
“这废纸壳子也能值几毛。”
“一共二十斤......”
把钱递给男人,收废品的大哥擦了擦汗。
“小何啊,你都来好几次了,要不下次就给大哥打个电话,我推个车,上门全搬过来算了。”
“你这么一点一点收拾,得收拾到年八辈去啊!”
小何摆了摆手:“都是我爹留下来的东西,我得仔细挑挑,不值钱的就卖了,值钱的还得留着。”
“我这从国外回来了,也没什么事,就在家挑挑......”
“不说了大哥,我回家接着收拾去了。”
小何把钱揣兜里,转身走了。
废品收购站里,只有林峰望着手里的印章沉思着。
松鹤......
这是谁的章呢?
怎么这么耳熟呢......
“大哥,让我看看这堆字画呗?”
林峰把章揣进兜里,朝着收废品的大哥笑了笑。
大哥扔给他两张,把其它的都倒进了桶里。
“没看出来,你穿的破衣喽嗖的,还对字画感兴趣?”
“不过也是,这老何头写的字,真不错,早些年好像还拿了什么奖。”
“可惜了,这人啊,说没就没了,家里就剩下小何和他妈了。”
“还留下来这么一堆废纸......”
林峰一面听着收废品大哥碎嘴子,一面展开了字画。
这是一幅花鸟鱼虫图,简单几笔,神韵跃于纸上,花鸟鱼虫,相得映彰,各成一色,却又汇聚其中。
尤其是后面,何庆东于一九九八年,四月十六日落笔,几个小字,更是难掩其色。
林峰又看了看,眉头猛然皱起!
何庆东?
松鹤?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想起来了,二零零年的时候,南江市著名书画家,何庆东身患癌症去世!
说起何庆东是谁,可能没人知道,但是如果提起松鹤二字,整个滨江省,那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何庆东平生作画二绝,一个是画松,一个画鹤,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省内外闻名。
在十五年之后,佳士得春季拍卖会上,何庆东的一副《九鹤朝阳图》,被拍卖出一千三百万的高价!
没想到,何庆东竟然就住在淮海路附近!
他更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何庆东的儿子......
“大哥,这何老爷子,家住哪?”
林峰放下手里的画,这画虽然画的不错,细节之处,尽显功底,可终究是个残次品,不然也不会被何庆东的儿子拿来卖废品。
收废品的大哥挠了挠头。
“好像就在这栋楼吧,三零三?”
“文联退休的职工楼......”
林峰来不及道谢,赶紧追着何庆东的儿子而去。
从废品站绕到后面的小区里,紧看着何庆东的儿子要关上单元门,林峰赶紧叫住了他。
“何老弟,何老弟,别关门!”
林峰气喘吁吁的拽住门。
何庆东的儿子,何耀文看了林峰一眼。
“你不是,刚刚在废品站那个?”
林峰点了点头:“对对对,是我是我......”
林峰顺势把印章塞进他手里。
“这是何老爷子的遗物,你还是好好保存吧。”
何耀文苦笑了一声。
“这印章,是我爸的,但是是个残次品,你看看,下面碎了个角......”
“我寻思就卖了吧,废品站不要,我就扔了,省着我妈睹物思人。”
林峰苦笑了一声。
“你是有所不知啊......”
“这个印章,是按照古法雕出来的,雕完了,雕刻师傅,往上面用力敲了几下,这缺的一角,不是坏了,那是特意敲出来的。”
“敲完之后,他们把这印章盖下来,保存好,日后要是有人质疑这字画真假,拿出来保存好的印章一比对。”
“这缺的角是角,敲的纹是纹,两相比较,对得上,才是真印,对不上,就是假的。”
“快把印章收着吧。”
林峰说完,何耀文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对他爸的事情,根本不关心,写了什么字,作了什么画,他都不知道。
更别提刻章了......
“大哥怎么称呼?”
何耀文看向林峰。
林峰心里笑了笑,这何耀文不傻,还知道顺杆往上爬,却不知道正中了他的下怀。
他一路跟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还印章的。
三天赚到五十万。
要是他有足够的本钱,那一切好说,二零零零年,商机无限。
可是问题是,他兜里满打满算,就那二百多块钱。
还是卖了周家木材厂的大铁门换来的。
要是让周卫国和周嘉欣知道了,指不定得扒自己一层皮,别说保住自己媳妇闺女了,转手就得给自己送进去蹲个十天半个月。
思来想去,就只能取巧了!
《九鹤朝阳图》他是不敢想,但是何庆东的画里,还是有不少沧海遗珠的。
二百块钱,淘来一副,转手卖了,也能翻十倍!
“别别别,我也没大你几岁,我七二年的,今年才二十八。”
“也是咱们淮海路的,我叫林峰。”
林峰朝着何耀文笑了笑。
何耀文眉头微微蹙起,接着舒展开:“那你也长我一岁,大哥,还是要叫的,要是不嫌弃,上楼喝口水?”
“我家里就我妈一个人,我爸刚走,我也刚从国外回来,家里还有不少我爸生前留下来的字画。”
“我看林大哥好像挺懂的。”
“要不正好帮我看看,哪些该扔了,哪些该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