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三年前,我在及笄礼前一天,请皇兄为我和严亦主婚,皇兄不愿。
严亦在公主府跪了一夜,他说:“此生我只爱姝姝一人,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对姝姝的爱不会变,请太子殿下给我一个机会。”
或许是那夜的雪下的太大太凉,少年的在雪地里跪着的身影固执又坚定。
皇兄终于松了口,让他第二天来提亲。
但只是真正到了及笄礼那天他却没来。
他上了战场,还留给我一封信。
上面情真意切的写下了他的倦倦爱意,在信的结尾凝结成了两个字:等我。
我真的等了,等了三年。
但是等来的却是他与另一个女人携手的画面。
他说:“公主殿下,三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我当初说的玩笑话你不会当真了吧?”
他的一句玩笑,浪费了一个少女最珍贵的三年。
他们成亲当天,我向皇兄请旨扬鞭西南战场。
我死的时候留下遗言:此生不愿再见严氏之人。
后来得知我的死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镇北将军千里迢迢赶来西南,被拦在在我的灵堂外,哭到当场吐血昏厥。
1
“来,轻轻,见过公主殿下。”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我的青梅竹马——严亦,也是三年前在对我许下无数要与我相守一生的男人。
他曾说过这辈子非我不娶,唯我一人足以。
而他现在牵着自己从北境带回来的孤女,笑着上来向我敬酒。
三日后他们就要成婚了。
我端起桌子上为他准备的接风酒一饮而尽。
“洛姑娘长得倾国倾城,与将军郎才女貌。”
洛轻轻听完我说的话后害羞的低下头,端起酒杯刚准备一饮而尽就给严亦截胡了。
“轻轻不像公主这般善饮酒,我代她喝。”说完严亦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说错了,我以前是不会喝酒的,那时候是他为我挡的酒。
当时他说:“只要有我在,你可以滴酒不沾。”
周围的调侃声令我面红耳赤,严亦被我打了一拳却反握住我的手一脸甘之如饴的样子。
我压下心中的酸涩,笑着说了一句:“将军说的是。”
桌子边上有一坛不起眼的酒,是我今晚要请严亦喝的女儿红,埋了十七年的女儿红是我对他的心意,但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不要了。
“阿严一直都这么护着我,让公主见笑了。”
我摇摇头说不会。
“听阿严说,你们是青梅竹马,还差点定了亲?”
“阿严真是没眼光,尊贵的公主不要,却要我一个孤女。”
洛轻轻的嗓音很好听,像一只百灵鸟,但是我现在只觉得刺耳,她话里有话的的在嘲讽着我。
我看向严亦,我倒想听听他是怎么描述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轻轻你不必这么轻贱自己,在我心里公主再好也比不过你,你才是我心中挚爱。
“可是我听别人说,公主可是在上京等了你三年呢,我就是个孤女,怎么敢和公主……”
洛轻轻说这句话的时候胆怯的一直看向我这边,仿佛我会吃人一样。
听闻这话,严亦转头看向我:“公主不会把三年前的玩笑话当真了吧?我怎么可能为了你放弃前途,那还真是愚蠢至极。”
严亦的话里带着鄙夷,仿佛他这么说会衬托出自己的优越感。
洛轻轻听了这话眼里有些得意。
我早就在他说出那句洛轻轻才是他此生挚爱时就寒了心。
我立马开口打断他:“将军不提本宫都要忘了,都说是玩笑话了,本宫也不是无知少女,怎会相信。”
即使我表面看着淡定,但是手心传来的痛感让我无比清楚,我多想撕开他的内心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如此虚伪。
2
我在酒宴上喝的有点多了,觉得烦闷便出来透气。
脚下的石阶不用数我都知道多少块。
三年没踏入这里,还是一样的熟悉。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我在将军府常住的屋子,看着眼前熟悉的木门,上面还有一道道用小刀划上的痕迹,这是我在将军府八年来的成长足迹,现在已经模糊了。
我推开门,本该映入眼帘的是我最喜欢的兵器架子,但是现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豪华的软榻。
我早些年习武留下了腰伤从不坐软榻,这个到底是从何而来?
我以为是我喝糊涂了,到门口又确认了一遍那些刀痕,这是我的房间啊。
可是梳妆台上摆放的是市面上最新的水粉胭脂,桌子上是女红需要用的针线,这些东西我素来是不爱的。
“公主殿下?您怎会在我的房间?”
我回头看着一脸疑惑的洛轻轻,呆滞了一会才找回我的声音:“这是洛姑娘的房间?”
洛轻轻点点头,随后又笑起来好像是在与我分享:“对啊,这是昨天阿严特意为我腾出来的房间,是整个府里最好的。”
三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将从前我住过的房间收拾干净将我的痕迹抹除。
严亦真是干的漂亮。
“哦对了,这是我为阿严特意要求我给他绣的荷包,我都说我不会了……”
“公主见多识广,不如指点我一下?”
荷包是粉色的,上面是一副鸳鸯戏水图,我想起来我曾经也送过严亦一个荷包。
那时候他说:“粉色太俗气,还娘们唧唧的,那个大男人会戴这种东西?”
我听完顺手将我熬了几个晚上、手被扎了无数个针眼才做出来的荷包扔进湖里,“对啊,我也是这么觉得。”从此以后我再也没碰过针线。
我看着洛轻轻手上的荷包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这个荷包比我当初做的简陋多了,严亦竟然也会喜欢?
可能是因为我喝了酒,有些多愁善感,莫名眼眶突然有些热意,许久才从喉间吐出一口气,刚想开口,被严亦打断了。
“轻轻,夜露深重,你一会就别出来应酬了。”
“好,我知道了,你就是爱担心我,你看我给你做的荷包好看吗?”
“轻轻做的自然是好看极了。”
两人的语气中带着亲昵,看起来甚是恩爱。
我在旁边站了许久,他好像才发现我似的,皱着眉头问我:“公主又怎会在此?”
我恢复了脸上的神色,淡淡地编了一句:“路过,想来哪一些以前留在这里的东西。”
严亦恍然大悟:“你的东西我全都丢到柴房了,你去那里找吧。”
我心里一紧,“我的那杆红缨枪你也丢了?!”
那是严老将军送给我的,是他老人家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不然呢?轻轻不喜欢这些。”
我的拳头狠狠捏紧,严亦不是不知道那枪的来历,但是还是将它随意就处置了。
“这是公主的房间?”洛轻轻一脸惊诧,随后又故作埋怨的问严亦:“你怎么不早说,还让我住进来,这样会不会侮辱了公主啊,毕竟我只是一个孤女,怎么能住公主之前的房间?”
“你是将军府的未来的女主人,想住在哪就住在哪,孤女又如何,你以后有我。”
“可是公主会不会……”
洛轻轻没说两句就要吧话头往我身上引,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她在针对我。
哦,严亦真的没有脑子。
“只是一个房间而已,公主殿下不会仗势欺人想要强占吧?”
严亦的话中带刺,仿佛我要鸠占鹊巢一般。
“我堂堂公主,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我只要我的红缨枪。”
洛轻轻突然惊呼了一声,我两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我在柴房看见了一柄破旧的枪,不会就是公主的吧,可是我已经把它送到厨房了,现在应该已经被烧成碳了吧。”
洛轻轻一脸无辜的说出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在往我的心口处砸,我顿时怒火中烧。
“你……”我气愤的抬起手想要扇她一巴掌。
但是我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严亦抓住了。
“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伤害轻轻。”
“严亦,你应该知道那柄枪对我有多重要,但是你就这样任由她随意处置?”
我真的是气急了,一把将严亦推开,愤恨的看着他。
严亦踉跄了一下,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向我:“不就是枪,能有多重要?将军府里这么多你随便拿一柄不就好了。”
严亦说完看了我一眼,被我阴鸷的眼神吓到。
“严亦,你记住你说的话。”
我失望透顶的说完这句话转身去了厨房,我要找回我的枪。
十一月的风确实很冷,一出门我就感觉到寒气在全身游荡,但比起这些都比不上我的心寒。
我到厨房的时候里面正忙的火热,师傅的锅铲在不停往锅里抡着。见
到我所有人都惊讶的跪下。
“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别去那,会弄脏殿下的锦衣。”
“公主殿下,那是柴火,烫得很。”
“公主想找什么,奴才们来吧。”
周围的人在我耳边聒噪的想让我停止寻找,但是我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下去。
我在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终于在一个灶下看见了我的红缨枪。
我失而复得的将它捧起来,上面有很多被划伤的痕迹,枪头上的红缨也被剪得稀碎。
不用想我都能猜到是谁干的。
“公主殿下怎么哭了?女才罪该万死。”
我抹了一把脸上,果然是湿的,身上的衣服被弄上了很多污渍,黄一片黑一片的。
我倒是从来没有像这样狼狈过。
我木讷的站起身来,不顾脚下的人的呼唤,缓慢地朝将军府的大门走去。
这个地方我以后都不会踏入了。
3
从始至终严亦都没有和我单独说过话,面对我的眼神也毫无半点心虚,对于他三年前的不告而别,他只字未提。
这三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即使送到边关的信件全都石沉大海,但我依旧乐此不疲的写着。
我固执的以为君心似我心,但是没想到君早已佳人在侧好事将近。
我回想起严亦回京的第一天,我站在城墙上看着,本来是欢喜的,但是我看见他小心翼翼的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从把车上下来,眼中的珍视甚至超出了当年对我的模样。
我走上前想问个清楚,但是他看向我的眼神恍如一个陌生人,我问他:“严亦,你这是何意?”
“公主殿下,你又是何意?”
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句关怀,他就这样突然待我如同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