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渐深。

舒家这边,舒和平两口子虽然不知道闺女今晚是怎么了,好像变得比平时伶牙俐齿。

不过以往闺女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爱别人触她霉头,话赶话地不饶人。

夫妻俩对视一眼,想着指定是闺女今天在饭店的工作哪里不顺利?

舒瑶倒是没多说,把舅妈给气跑后,恢复了懒洋洋的闲适样子去洗澡休息。

其实刚才饭桌上,她一开始只顾着吃饭没怼徐素凤,除了真饿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她隐约发现了自己一件了不得的事。

可原剧情中没涉及到,舒瑶也不知道这是原女主天生有的“金手指”,还是自己穿过来后才激发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第二天国营饭店的掌厨大师傅开始做新菜试菜的时候,舒瑶主动凑过去,笑盈盈地也要帮着尝尝。

国营饭店定下的菜单很少有变化,也就是换季的时候变动一些时令蔬菜,不过正好前不久店里的大师傅去省城参加了培训,饭店里的菜品终于可以变一变,最近不忙的时候师傅就会做一些试菜,根据本地的口味进行细微的调整。

这个时候就是大家伙最高兴的时候,手上没活就都凑过去帮着尝菜,一人至少能分两口过个嘴瘾。

上一次原主被许金萍刁难,试菜的时候故意支使她去干活,这次舒瑶可不想搭理她,早早和江小惠几个一起围在后厨眼巴巴看着。

饭店大师傅姓陈,说起来还和舒瑶她爸认识。

今天后厨提前备了鱼,要试做的菜是一道八珍鱼头,说是苏沪那边传过来的菜品,口味鲜甜。

中午那一阵饭点过后,陈师傅手快做好这道菜,端出来给大伙加餐。

“你们几个可别光顾着吃,都得多给点意见啊!”

只见盛着鱼头的偌大白瓷盘上浇着一层各色配菜点缀的酱汁,红绿白黑入眼缤纷,鱼头边乳白色的汤汁则是浓醇十足,先是瞧着好看,再是越闻越香。

舒瑶不客气,和大伙一人夹了一筷子尝。

身边的江小惠率先露出惊艳神色:“这鱼肉可真鲜,腮边的肉是甜的,一进嘴里就像化了!”

县城本地也有一道剁椒鱼头的传统菜,鱼肉滑嫩爽辣,但吃着没这个鲜甜,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舒瑶也觉得鱼肉好吃,然而她默默细尝了两口,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

鱼头很大,边上还有“八珍”配菜,诸如虾米、香菇、鱼肚、小文蛤等等。

就是这八珍配菜极大地提升了鱼头的鲜美,给汤汁增添了几分爽口清甜。

陈师傅一边看他们吃,一边给大伙讲述起去省城培训的内容:“原版的八珍配菜都是要用鲜的,鲜蛤,鲜虾,鲜菇,鲜笋,还有鲜海参,当时那做出来才叫一个香!鲜得吓人,哪里还像在吃鱼头!”

舒瑶嘴里回味了会儿,又分别夹了点配菜尝,问陈师傅:“那您用的是?”

陈师傅摆手笑笑:“咱后厨可没那条件,今天都先用的干货。”

用了干货也只有六珍,海参这种稀罕东西他们饭店也没有,有也不会配在鱼头上用。

旁边小心尝了一口的付姐也笑呵呵道:“干的鲜的我也尝不出来,只觉得特别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头。”

江小惠赞同点头,把陈师傅好一顿夸。

舒瑶也跟着点头,最后再把鱼汤尝了尝。

鲜浓却掺杂一丝突兀的滋味绽放在舌尖之上,她似乎能确定了。

——自己好像真的有了什么金手指。

陈师傅知道这几个年轻的嘴馋爱吃,留意到舒瑶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禁笑问:“舒瑶,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舒瑶爱吃也会吃,和她爹一样,这一点他与这个年轻小姑娘倒有话聊。

本以为她跟往常一样夸个不停,还要求把剩下的也给扫光。

谁知舒瑶张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向那鱼,语气好奇道:“鱼头火候刚好,太鲜美了!不过苏沪那边的做法就是会把鱼做得苦一点吗?”

话音落下,陈师傅不解愣了愣,江小惠更是诧异看过来:“舒瑶你吃出了苦味么?我咋吃着很鲜甜啊?”

边上尝过这鱼的人也都奇怪,“苦?咋会苦?”

鱼做苦了只有没处理好胆破了的原因,但陈师傅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再说其余人也完全没尝出苦味。

这时许金萍匆匆从外头赶回来了,她之前干活时借口上厕所中途溜出去偷懒,一回来听到里面有说有笑,就知道肯定是大师傅试菜了,赶紧过来拿起筷子就往盘子里抄,听见舒瑶的话也嘲弄笑出声:

“真有意思,人人都说甜,就你觉着苦,我看你是出风头还出上瘾了。”

昨天许金萍和舒瑶两人的龃龉大伙都知道,不过许金萍平时就人缘不好,大伙也懒得多搭理她。

陈师傅则是一边夹了点鱼肉往嘴里送,一边也拧眉诧异道:“鱼头是我亲手新杀的,不会有什么苦味的……”

“等等。”

陈师傅口中咂摸两下,表情还真露出疑惑。

又紧接着沾着汤汁再尝了两次,眉头越皱越深。

舒瑶见此,心里越发有数了。

没错,她真的尝出这味道不对,鱼肉虽然新鲜清甜,但汤汁带来的余味中却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苦涩。

陈师傅看了看那鱼:“这不对,好像还真有点儿回苦?”

他心里打着鼓,虽然对自己的手艺不太抱有怀疑,在省城培训的时候也试着做成功过一次,但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做,难道真的把这道八珍鱼头给做砸了?

这可不行,最多下个月,饭店里就要上新菜单,这道菜可是招牌!

付姐等人见陈师傅也这么说,奇怪又惊讶:“真的有苦味?可我们压根没吃出来啊!”

陈师傅看向舒瑶:“你觉得鱼有问题?”

舒瑶故作想了想,才回道:“也许是那几个配菜有点回苦,您再尝尝呢?”

陈师傅都尝了一筷子,却也不确定哪里有问题。

江小惠这时却匆匆从后厨找出一袋子干香菇过来,兴冲冲道:“是不是香菇的问题?陈师傅今天是用的这袋子里的香菇吧?我看这里头有的菇子都变色了!”

陈师傅看一眼袋子深处的香菇就知道不对,又尝了尝菜里的香菇,眉头松开这才确认了,又紧紧锁上。

“还真是!”他看向刚才负责备菜的小学徒,“这是怎么回事?香菇不是前几天才进的?都坏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能放到饭店里用?”

江小惠是刚才听舒瑶在耳边低声提醒了两句,才主动去把香菇找过来,知道还真是香菇的问题,这下惊讶又兴奋。

不禁瞥向正端着盘子往嘴里大口扒拉的许金萍:“这袋香菇是上次许姐找家里亲戚进的吧?说是帮亲戚个忙,送来的都是上好的干货,怎么下面的全是变了质的?”

许金萍正好一个鱼腮帮子卡在嘴里,瞪大眼珠,见陈师傅显然压着怒气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不好。

简直了!

以前这样不都没人管?!咋莫名其妙又被找上麻烦了!

陈师傅弄清楚怎么回事后,平时好脾气的他也对许金萍黑起张脸。

香菇变质后是有点苦味,掩盖在菜里不太容易吃出来,但万一把顾客吃出什么毛病来可就严重了。

还好这次试菜被舒瑶给发现了。

陈师傅不顾许金萍的求情解释,给经理打了报告,事后不由对舒瑶感慨:“你还真是接了老舒的班,和老舒当初一样,小丫头舌头真够灵的。”

好几个人硬是没尝出不对,要不是舒瑶提出来,他自己兴许也不会注意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回苦。

舒瑶掀唇:“这不是吃惯了您的手艺吗?要不我也不能尝出不对。”

江小惠看她的眼神变得崇拜,私下和她嘀咕了好久,当然了,主要是又看了许金萍的笑话高兴得不行。

舒瑶原本只是想验证下自己的秘密,意外还扯出了许金萍用饭店公款消耗亲戚家变质香菇的瓜。

不过这下愈发确定了,穿过来后自己竟然拥有了个金手指。

她有绝对味觉。

吃什么食物,都能敏感察觉到食材的好坏来源与烹饪程度。

且这种能力一开始还比较微弱,到现在越来越明显。

这么说,自己这个“吃货”人设倒成了美食家的料?

无论如何,有了这么一项技能,自己今后不愁没路子挣钱。

舒瑶喜滋滋,这么一对比起来,越发觉得舒父的手艺真是好,无论是家里的秘制酱菜还是下厨炒菜,都比国营饭店里的乃至舒瑶吃过的许许多多菜品要美味。

舒父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也就是为人太低调实在。

不然凭他的手艺早在第二食堂当上大师傅了,现在却一直沦落在后厨帮厨打杂。

舒瑶怀揣着自己金手指的秘密,暂时也不着急发挥,不急于一时嘛。

没过几天,终于轮到她正式休息。

林秋兰正好拿着在家帮人缝制的枕套要给人送去,母女俩一起出门逛逛,舒瑶也想多熟悉熟悉这个年代里的人情风貌,路上却碰到了正扯着人说话的徐素凤。

“……长得人高马大的,还是南大街那个毛巾厂的厂长!正厂长!”

隔着大老远就听见徐素凤得意洋洋的语调,只见她面对熟人投来的羡慕惊奇眼神满意极了,老神在在道,“人家手底下管着大几百号人呐,在外头可威风得很,没想到对着我们家姣姣的时候连话都不敢说大声了,怕吓着我家姣姣,还怪客气的,亲自送了顶好的水果到家里来……”

“哟,姣姣可真是好命!那看来快要喝上你家的喜酒了吧?”

徐素凤摆了摆手,笑得牙不见眼,刚要故作谦虚,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舅妈,你是在说那天姣姣相亲你特意分来我家的两个烂苹果吗?”

舒瑶挽着她妈的胳膊,上前疑惑开口:“姣姣的相亲对象说那是顶好的水果么?啊呀,我看这人可要不得。”

“统共俩苹果,一个烂了外面,一个烂了里面,这事也做得太不地道了,这样的男的可不能要!”

徐素凤脸上灿烂的笑容刹时僵在嘴边。

这个外甥女到底怎么回事?!

舒瑶可不是乱说,那天舅妈来蹭饭顺道带的俩苹果的的确确是烂的,她发现之后都给气笑了。

徐素凤一家没少蹭吃蹭喝、沾舒家的光,好容易上门带个苹果,还特意挑烂的带来,也是不容易。

舒瑶知道兴许林姣姣的相亲对象送的是好的,但徐素凤压根没那么大方把好水果送给她吃,自己可不能就这么忍了。

林秋兰见闺女没心没肺直接戳破了这事,脸上也有点尴尬,只好开口略过这话题,打打圆场:“瑶瑶,别瞎说,素凤,你今天也得闲来逛街啊?”

徐素凤板着脸没好气:“二姐,你听瑶瑶这话怎么说的?我好心好意给你们送苹果过去,明明是好的,怎么就成烂的了?”

舒瑶这才抬手遮了下唇,掩饰般尴尬笑道:“噢噢,是,舅妈送来的是好的,可能…兴许是放了一晚上它自己放烂了吧。”

林秋兰:“……”

怎么觉得这话圆了跟没圆一样呢。

徐素凤紧皱起眉,还想高声反驳,然而对面的熟人刚才脸上那羡慕的表情已经变得玩味,找借口赶紧先走了。

笑死人了,显摆说姑娘相亲对象是什么大厂长,结果给女方家上门送个水果还送烂了的便宜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