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哥哥曾与我开玩笑,长命锁太俗气了,日后他的孩子出生,我这个做姑姑的便送一块玉吧。
我试探性地依偎进萧晟怀里,「我可不可以见见那个孩子?她总归是无辜的。」
我感到萧晟身子有些僵硬,我直起身看着他。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调整好了,「朕这般已是看在你的面上,若接回那个孩子,恐怕民间非议。」
以他的本事,掩人耳目太容易了。
我突然觉得不对。
若岭南是这般情况,他想拿捏我已经够了,为何还要加一个苏秦?
他走后,我问苏秦,「可有办法打听我家人在岭南的情况?」
他表示他之前出去认识了一些市井的人,或许可以打听一二。
苏秦回来时的脸色却异常难看。
半年前,岭南矿场发生暴乱,山脚下有一家五口遇害,包括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婴。
我的世界轰然坍塌。
苏秦很是担忧,字都来不及写,用手焦急地比比划划。
待萧晟再来时,我拔出簪子抵在颈间,大声质问他,「我家人究竟怎么了?」
萧晟起初还想装傻,「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坚定道,「我哥哥他,不会用长命锁。」
萧晟一愣,继而又漫不经心地道,「或许现在喜欢了。」
我手中的簪子往里送了一分,一阵疼痛传来,看见我真的出了血,萧晟才解释道,「那场暴乱是意外。朕已经把参与暴乱的人统统杀了扔去乱葬岗,已经替他们报仇了。」
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抽空,灌进了冬日最凛冽的寒风,我大口喘气,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手里的簪子都有些握不住,我背靠在墙上,勉强支撑站立,心口钻心得痛,我的左手忍不住拼命捶打起来。
萧晟见状真的慌了,「你冷静一点!你也不想苏秦有事吧!」
难怪他会留下苏秦,是因为他最大的筹码没有了。
见我脸上仍有绝望的死意,他终于抛出他最后的底牌,「你父亲的案子有些问题,朕,一年前便在查了。」
我崩溃地朝他大喊,「可他们已经死了!」
他继续劝我,「可若能翻案,你父亲在后人眼中仍是那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你们陆家,仍可保清名。」
我绝望地闭上双眼,手却松开了簪子,颓丧地跌坐在地。
我回想起当年,或许根本没有别人,萧晟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飞进我的笼子里。
或许是怕我真的会撑不下去,那一日萧晟说过以后,便开始大张旗鼓地调查,一路查到了户部尚书头上。
萧晟来找我时,将我抱在怀里哄,「朕不仅判了他斩立决,十岁以上男丁流放,女眷入奴籍。淑妃也被朕贬为贵嫔,三皇子有这样的外家,再无即位可能,你可满意?」
太顺利了,当初翻不了的铁案,时隔五年,如今短短一月便尘落定。
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替罪羊呢?
可我却伸出手搂住了萧晟的脖子,「陛下真好。」
萧晟松了口气。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去不了苏秦同我说的那些地方了,那我就拉着萧晟一起去死吧。
我更加花功夫地去钻研萧晟的喜好,他每次来时,我也总是缠着他不让他走。
皇后借着祈福的名义来过一次神殿,她看了我许久,意味深长地说,「陆大人的女儿该是教养得很好,希望圣女记清自己的职责。」
我心里一震。
我怀疑她知道。
而我在她面前,就好像被**了衣服一样难堪。
可我回不了头了。
萧晟在神殿停留的时日越来越长,甚至以祈福为名留在这里不上早朝,也不接见大臣。
吃穿用度却极尽奢华。
因为我说我喜欢夜明珠,他便为我造了一间满是夜明珠的宫殿,夜里都不需要点一盏灯。
在他逐渐荒废朝政以后,朝堂便被奸臣把控。
有一天夜里,萧晟原本前一日说要来,临了却又失约。
可我这些日子以来最喜欢做的便是引诱他,于是我让无望山的侍卫传信给他,说我病了,一定要见他。
萧晟急匆匆赶来时,正遇上刺客。
那些刺客招招狠辣,铁了心要我的命。
萧晟一边指挥暗卫,一边抱着我躲闪。
刺客将他逼开,他又回重新来到我身旁。
而那些刺客似乎很怕伤到萧晟,束手束脚之下最终被侍卫所擒获,然而下一秒,却纷纷咬破了嘴中的毒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萧晟惊魂未定地搂着我,声音里满是怒气,「给朕查!」
我自从变成这样,便很少再见苏秦了,可那一日,他却冲进了我的房里。
他写到墨色都透过了纸背,说我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说民间百姓已经苦不堪言。
看见我满眼的恨意,他神色又软下来,又写道,「不要做笼中鸟,不要被任何仇恨裹挟,做回陆任舒。逝者已逝,只望生者安好。」
我坚硬的心好像被他打开一角,我红着眼睛,怕萧晟的人听到,只能一遍遍无声地说,「我好恨。」
苏秦的眼睛里蒙着雾气,看也看不清,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抱住我,却又突兀地放下。
因为神殿内四处都有萧晟的暗卫。
可他眼里的波涛汹涌卷进了我的心里。
我突然意识到,我并不只是想去他说的那些地方,在我幻想的场景里,是我同他一起去。
可我不配。
我回想起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第一次感到羞愧。
我没有脸再去见爹爹他们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所有的生气好像都被抽走了。
苏秦提笔又写,「你仍旧是我心里,世间最好的姑娘。」
可我不配。
刺杀案有了结果,是皇后,萧晟将我带去了关押皇后的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