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以前每每带着伤找阿娘哭诉。

阿爹仅需随口说一句好听的话，便让阿娘甘之如醴弃我不顾。

阿爹读书时不许我在家里，说我会打扰他用功。

阿娘出门后我便如往常一般轻手轻脚收拾好灶台后去隔壁找大花。

可刚到门口就看到阿花背着一个缝的歪七扭八的花布包走出来。

针脚惨不忍睹，一看就是陈阿爹的手笔，可即便这么丑的花布包我都没有拥有过。

【盼儿今日我不能同你玩啦，我阿爹说我七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要我去学堂读书识字呢】

七岁的大花比我还高一点点，穿着一身半新但是很干净的红袄子。

她脖子上挂着陈阿爹从小就给她打的长命锁，梳着有点歪的双丫髻，圆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肉嘟嘟的小手在小包里翻来翻去要给我看她阿爹新买的毛笔。

而我已经九岁了阿爹阿娘还决口不提让我去学堂的事情。

我曾问过阿娘为什么我不能去学堂，阿娘说女儿家不用识字。

阿娘是这么说的。

【咱家的钱除去咱们日常花销、一大半给你阿爹买笔墨纸砚和书本、剩下的攒起来要留给你未来的弟弟上学堂用，你是女儿家不用识太多字，你就跟着阿娘学绣花，哪天你爹爹空闲了教你几个字就够用了，你看阿娘也不会写字，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她又骗我，大花怎么就能去学堂。

看着兴高采烈的大花，我抬手替她理了理衣襟。

【那你好好学，你学会写字可要教教我】

大花拍拍胸脯向我保证

【那当然！盼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等我学会就教你】

就这样，虽然阿爹一直没能有空闲教我，**着大花也算勉强识得了一些字，也会写了自己的名字。

又过了一年，阿娘终于再次有孕。

起初阿爹异常高兴，说要给未来弟弟立个榜样当一个好爹爹。

就真的好长时间都没有去酒馆，我也跟着沾了光，好久没挨揍。

但是这个高兴劲儿没有能持维持到弟弟出生。

阿娘怀孕八个月的时候，阿爹出门又与人发生口角，被人一顿奚落后转身就去了酒馆。

伶仃大醉的他回来后因顾及阿娘肚里的弟弟，便把拳头挥向了我。

这一次，我左胳膊被打折了。

第二天大花看着我的胳膊和红肿发青的脸，红着眼眶把我拉去她家。

【盼儿，我听学堂的宝珠说她以前的阿爹也天天打她阿娘，有一次还把她娘腿打折了，她娘回娘家哭诉，然后她舅舅就上门把她阿爹揍了一顿，又拿了和离书帮她娘和她找了个新阿爹，她现在的阿爹对她们可好啦】

大花看我听到和离书、新阿爹后眼睛发亮

【你要不跟宝珠似的也换个好爹吧，你外爷家也不远，你同你阿娘商量商量，不然你早晚要被你爹打死】

我第一次知道，阿娘原来是可以带着我正大光明离开我阿爹的。

从大花家回来我就盼星星盼月亮等阿等阿等。

阿娘身影一出现在巷口我就迎了上去，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紧紧拉着阿娘。

【阿娘，我们去外爷家吧，让外爷找阿爹拿了和离书，像镇上宝珠阿娘一样让外爷给我换个新阿爹吧，我可以做绣活去帮工，像你现在一样养活弟弟和我们，我不想以后被阿爹打死】

阿娘听到我的话后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十恶不赦的妖怪。

【盼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居然让阿娘和离再嫁！还让阿娘去学陈宝珠她娘那种不守妇道和离再嫁的人？】

听着阿娘不可置信和责怪的语气，我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瞬间心痛的感觉盖过了阿爹打断我胳膊时身体的疼痛。

【是不是隔壁大花教的，我就知道她不在家绣花天天去学堂疯能学什么好，自己不当个好女孩还要教坏你？现在竟挑拨你劝我回娘家抹黑你阿爹，我现在就去找张屠户，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教女儿的！】

阿娘一边疯了一样大骂一边扯着我的耳朵往大花家走。

我一边被拉扯着往前、一边哭着求阿娘

【阿娘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不要去找张阿叔和大花，我求求你了，大花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再也不说这些了，我乖乖听话】

面对我爹一向唯唯诺诺轻声细语的阿娘此刻如同一个无所畏惧的泼妇一般，丝毫不顾我的哭求，狠狠敲开了大花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