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堂上看热闹的人,哄得一下炸了锅。

眼前孟延泽,早已今非昔比。

街上鸣锣敲鼓,赞誉宣天。

不停歇地传颂着他生死不知消失这一年的丰功伟绩。

卫护晋王历劫而存,登基为帝。

有了极为荣耀的从龙之功傍身,他再也不是从前悲苦困顿的少年。

别说将我送去大理寺,便是直接送我下诏狱,也不会有人怀疑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可用在今日这场合,算是龙头不拉拉马尾。

在座的没一个擅长官场沉浮的圆滑之辈,而是他孟家的族眷宗亲。

打头的几个,更是他孟延泽跪着奉茶也受得起的长辈。

在他们面前耍威风。

是一朝飞黄腾达,忘了自己姓什么吗?

「荒唐!荒唐至极!」

孟延泽该称一声叔爷的耆老甩手就是一巴掌,扇得他偏了头。

「我孟家世代儒礼之辈,怎么就出了你这个狂悖之徒。」

「她可是你三聘六礼娶进门的妻子,你消失一年,她里里外外多少帮衬毫无怨言,得知你死讯,无怨无悔,守信践诺穿着丧服与你一个死人成婚,你倒好,捡了性命,丢了脸皮,良心被狗吃了要送她去见官。」

「也罢,你如今圣宠正隆,便是谁,都不用放在眼里,你想送便送,就是别忘了,将我......将我整个孟家一道送去!」

字字珠玑,满堂附和。

亲人们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臊得孟延泽立马没了气焰。

偏对我,还是刻薄的很。

撩起眼尾,死死盯住我的目光,越发狰狞。

可最终,还是极不情愿松了手。

不是真怕这些老家伙。

而是新帝登基,为了稳固朝局,适才诏谕礼下宗室亲长,予以厚待。

朝臣百姓接连附和,大兴和睦门庭之风。

这个节骨眼上,他得罪了全族。

再好的体面,打了皇帝的脸,也少不了要吃排落。

卢婉却按捺不住了。

见状,又是怜弱惊吓的哭哭啼啼。

「尊长错怨延泽哥哥了,诸般不是,皆因我而起,家和万事兴,延泽哥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犯不着为我如此,我这就自请离去。」

私相授受,有违礼教,但这救命之恩,是谁也置喙不了半个字的。

被卢婉这么一提醒,孟延泽陡然昂起半屈服的头颅。

毅然决然拉着她,咄咄逼人。

「念着夫妻一场,我可以不追究,但救命之恩,莫大于天,潜邸之行,我欠婉婉一条命,就该还她一个名分,所以这妻我是休定了。」

叔爷气极,还想教训,被他一个狠戾的眼神逼了回去。

「我劝叔爷睁眼看看,眼下的孟家是谁在顶梁,况且我们几支早已分家,叔爷有这个筋骨还是管管自家事吧。」

门外,随他一道的亲卫,亮剑而入。

有人眼尖瞧出,都是禁军的打扮。

当下纷纷偃旗息鼓,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就连替我出头的叔爷,也连连叹气,愧疚望我一眼,坐回了远处。

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孟家人,若还想长盛不衰,少不得要抱颗大树,才能顶天立地。

「沈知宁,怎么,还等我请你?」

大局已定,孟延泽蔑然睨着我,仿佛自最一开始,就从未把「沈知宁」三个字放进过眼里。

有用时,哄骗两句。

无用时,便一脚踢开。

可谁也不是天生贱命,任由他随意欺辱磋磨的。

姐姐良善心慈,可我,是要出招见血,挖人挠心的。

「不劳孟大人大动了,要我走,我走便是。」

今日之排场,他无非以圣眷标榜,仗势欺人。

那我倒要看看,他这圣眷究竟值多少钱。

压在几案的嫁妆盒子,被我打开。

一丈长的嫁妆单子稀稀拉拉撒了一地。

卢婉故技重施,矫揉造作。

但这一次,孟延泽却无暇再理。

「陪我嫁妆,造册在此,共计折银一百万两,烦请大人一分不差,返还给我。」

攒眉攥起拳头,孟延泽死瞪着我,大有杀伐之意。

可他憋闷到脸泛黑紫,也没挤出半个字。

「差点忘了,昔日,孟大人求娶为表诚意,把仅有的祖宅,也送给了我家。」

「所以,要走的也不是我,而是孟大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