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天,我在院子里浇花,张妈妈坐在亭子里,在一块绣帕上绣花,我给张妈妈说了一声就往后院去给水壶接水,回来之后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我侧身躲在墙后,没有立马过去。

“这兰花倒是别致,性情高洁,与大哥的性子倒也合适。我以前来大哥的院子里可还没有这些兰花。”

接着我听到张妈妈恭敬地回答,“老奴只是觉得这花好看,味道也香,既然二少爷喜欢,那老奴差人给二少爷院子里送几盆。”

原来来人是二少爷,我在墙角暗自想道,只是我很少见他来少爷院子里,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罢了,我院子里的丫鬟不如大哥院子里的丫鬟心灵手巧,个个都粗手笨脚,怕是养不好这娇贵的兰花。”二少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笑着转身离去。

见二少爷离开了文华阁,我才从墙后走出来,问张妈妈,“二少爷怎么突然来了?”

张妈妈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嗔怪道,“你将这兰花种的这么好,香气都飘出咱们院子,二少爷向来喜欢吟风弄月,赏花种草,他肯定是被这兰花吸引而来。”

我摸着额头嘿嘿笑着,“还不是张妈妈有眼光,挑选了清香满院的碧玉兰,我这种花的手艺是跟着教养嬷嬷赵嬷嬷学的,这娇贵的碧玉兰才开的这么好。”

“所以这可怪不得我,必须是您和赵嬷嬷的责任!”

“你这丫头,如今倒是会胡搅蛮缠了。”张妈妈笑着斜眼看我。

我笑嘻嘻地挽上张妈妈的手臂,“我这可不是胡搅蛮缠,是说明事实!张妈妈有眼光是出了名的!”

“你呀!怪不得赵嬷嬷冯嬷嬷都这么喜欢你,你这小嘴真会哄人。”

“啊?只有赵嬷嬷冯嬷嬷喜欢我吗?张妈妈您不喜欢我?”

“谁说不喜欢了!你这鬼丫头,办事利落,让人省心,又会哄人,谁见了都喜欢。”

张妈妈笑着捏捏我的鼻尖,我头顺势靠在她的肩上,陪她一起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我心里是感恩的,老天或许还是眷顾我,自从来了这个世界,遇到的都是善良温暖的人,她们关心我,照顾我,让我渐渐有了家的归属感。

少爷已经考完归家,我一如既往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只是会暗自祈祷少爷能够一举夺魁。

时间像长了脚似的飞快过去,院子里的兰花尽数开放之时,终于迎来了放榜日,老爷早早就派小厮前去看榜,没过多久,小厮就一脸喜气地带回了少爷的喜讯。

少爷没有辜负老爷夫人的期望,荣登一甲十二名!

孟府上下一派喜气,老爷高兴,重重赏了文华阁。我也为少爷感到开心,这么久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放榜没多久,就已经有媒婆前来说媒了,像少爷这样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人,自然有无数家女儿想要嫁过来。

老爷和夫人早有属意的女儿家,就等着少爷有好消息传来,就可以去提亲了。

他们想要和提点刑狱司安家结为姻亲,相中了安家的嫡**安黎书。

当今皇后的外祖父的三弟家的大儿子的小女儿是安黎书的母亲,沾亲带故的算是皇亲国戚,安黎书的祖父曾做过太子讲师,在科考前,安老大人还为少爷点拨一二,安黎书的大哥如今在京城都察院任职,前途不可**。

能与这样的家族结为姻亲,是喜上加喜,少爷一下子就要完成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这人生两件大事了。

听张妈妈说,安黎书自小娇生惯养,身子柔弱,每次出门都要一大群丫鬟仆从前呼后拥,生怕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晒到一点太阳,淋到一点雨,出门就坐轿子,走不得一点路

不过长相十分娇俏柔美,身子羸弱反而增添了弱柳扶风的韵味,是名副其实的病美人。

孟聘怀得知这门亲事之后,只是沉默片刻,向夫人微微福身,“但凭母亲做主。”

孟夫人深知安小姐身子不好,万一不好生养就委屈了自己儿子,她思索片刻又开口道,

“你若是有心仪的姑娘,就告诉母亲,门第不高也无所谓,可以给你做妾。”

孟聘怀听闻此话,心下一动,但神色依旧毫无波澜,“儿子心系孟家整族,自小苦读圣贤书,除了身边的张妈妈和一个小丫头,再不认识其他女子了。”

孟夫人若有所思,“那个小丫头,我倒是有点印象,是你身边那个二等丫鬟对吧?她叫什么名字?”

“回母亲的话,她叫白鹭。”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丫头甚是有趣,在你院子里已经伺候两年了还不认识你。”

“她近些年也老实本分,做事细心,没有出过岔子,那就让她做通房丫头,过几年给你生下一儿半女之后再抬成姨娘怎么样?”

若是仔细看孟聘怀,会发现他听完孟夫人说完之后嘴角微微勾起,但又快速掩盖了情绪,声音平静,毫无起伏,“母亲做主便好。”

我正在院子里给兰花浇水,张妈妈喜气洋洋地拉着我来到屋里,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件新衣裳和一些头饰。

我不明所以,忙问张妈妈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要干什么?

张妈妈嘴角带笑,神秘地冲我眨眨眼,“好事,你见了夫人就知道了。”

虽然张妈妈情绪高涨,为我梳洗打扮着,但是我心中始终有不好的想法。

我惴惴不安地来到夫人的房里,发现少爷也在一旁坐着。

孟夫人看着我的装扮,笑着点点头,“真是女大十八变,几年前你还是瘦瘦小小的小丫头,如今长开了,倒是清秀佳人。”

“不错,这身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和头上的和田白玉簪很衬你。”

我虽然比不上倾国倾城的容貌,但长大后皮肤白皙,容貌清秀,打扮一番也不是不能看

但我没有心思听她夸奖自己,我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我的第六感很准确,夫人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像是遭到晴天霹雳。

“你也在聘怀身边伺候多年,素来踏实勤快,做事妥帖,今日我就做一回主,将你抬成聘怀的通房丫头,若是能生个一男半女,就抬成姨娘。少夫人进门之后,你也要伺候妥帖,与少夫人和睦相处。”

我感觉自己脑子嗡嗡嗡地响,孟夫人说的话在我耳边打转,我低着头跪在原地毫无反应

从张妈妈兴高采烈为我打扮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不对劲,可我一个二等丫鬟,向来不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德何能得了夫人和少爷的青眼?

她们都虎视眈眈少爷身边的位子,可无论周围人有多羡慕,多嫉妒我现在的遭遇,我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并未我所愿!

在孟夫人身后候着的赵嬷嬷见我迟迟没有回应,开口替我说话,“这丫头是太高兴了吧,连谢恩都忘了。”

我听到声音恍然回神,手指逐渐蜷缩握成一团,我重重把头磕在地上,声音坚定,“夫人,白鹭想为自己赎身。”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众人皆是脸上一僵,就连向来波澜不惊的少爷都愣了一下,没有一个人想到我会拒绝,毕竟在外人看来,这是作为丫鬟极好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