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你要闹的,现在又委屈上了?”
孙氏拿出帕子,给燕晚清擦拭眼角的泪水,语气柔和了不少。
燕晚清摇了摇头,她又想哭又想笑。
这是她的母亲啊!
是疼她入骨的母亲啊!
是一心吃斋念佛,为燕家上下求平安的母亲啊!
前世,燕家满门抄斩的诏书下来,人心惶惶。
唯有母亲,当下便拿着太上皇御赐宝剑自刎于镇国公大门口,以死要求皇族彻查叛国真相。
燕晚清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脖颈处的鲜血,喷洒足足一丈有余,将那日春礼刚换下来的灯笼染上点点红梅……
刚刚看见母亲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燕晚清就激动地不行。
可为了给五妹退婚,她只能压抑住情绪。
如今没了外人,她的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看着女儿难得脆弱的模样,孙氏不由自责。
她刚刚是不是过于苛责她了?
再是名声在外近的女诸葛,这也是她刚刚及笄的女儿。
想到这里,孙氏将其抱在怀中,肢体有些僵硬的摸了摸她的头。
“莫要怪娘亲,你姨娘一个人不容易,想要红昭嫁个好郎君这也无可厚非,你出手阻拦,娘也不好说什么,好在你姨娘明事理,不怪你。”
燕晚清埋在她的胸前,闷闷的挤出一个鼻音:“嗯。”
孙氏鲜少见到女儿如此娇憨,心中更是软了几分:“风寒可有好转?可要再吃些汤药巩固?”
“不吃,苦。”
孙氏难得打趣:“小娃娃,当年随你父亲南征北战粗糠烂菜都咽的下,现在伤寒药吃不得了?”
燕晚清摇头:“不一样。”
孙氏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好好好,让从歌再去熬些药,娘亲给你做糕点漱口?”
“那女儿就勉为其难吃些汤药。”
孙氏眼里都是溢出的笑意。
大女儿难得和她亲近,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倒有些受宠若惊,看着她微微咳嗽,孙氏心里又是一番心疼。
等孙氏领人进了书房,燕晚清就坐在她的房间里等。
不多时从歌就一脸严肃的进来。
“小姐。”
从歌得了燕晚清的命令,从王书剑被轰出门便跟上了。
“他这人不回家,径直去了花街柳巷,还好和五小姐的事情没成,道貌岸然,伪君子做派!”
燕晚清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放下,声音很沉静,“我知道了。”
如她所料,王书剑刚中探花,便大张旗鼓来镇国公提亲,所图不小。
上一世,她燕家所有变数都始于这门婚事。
这一次,她驳了这门婚事,王书剑背后之人还能坐的住吗?
想到这儿,燕晚清微微勾唇,又落下一子,“这盘棋,也该换将了!”
……
京都最出名的花街柳巷。
上好的天字房里,王书剑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身侧是撒了一帝的酒水,哪还有在镇国公府口若悬河模样?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不做好,要你何用?”
这至关重要的一步,满盘算下必是万无一失的一步!怎么就会失败了?
想不明白。
“你说阻你之人是燕家大小姐燕晚清?”
王书剑赶紧回答:“正是!刚要交换生辰八字,那燕晚清便出来阻了婚事。”
“哼。”那人冷笑两声:“可我怎么听说是你拿不出像样的彩礼,才被那燕晚清抓住了把柄,轰出门外。”
王书剑额头冒冷汗,余光中,见那人手握一柄短小蛇形匕首,匕首柄处一颗红宝石熠熠生辉,泛着森冷吃人的光。
“王书剑,你可知坏了我的好事?!”
那匕首已经放在了王书剑的脖颈处,他一身冷汗,双手合十恨不得跪地求饶。
“请您,再,再给一次机会!”
锋利的匕首蛇尖已经舔出一道红痕,王书剑动都不敢动了,生怕这阴厉狠辣之人杀了自己。
似乎是被王书剑恐惧的表情愉悦到了,那人收回了匕首:“三日后,燕家女眷南山赏梅,你把这药下到燕晚清的斋饭里。”
一个小白瓶被放在桌子上。
“王书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
燕晚清的风寒在吃了最后一帖药之后,总算有了好转,趁着日头大,她进了一趟宫。
她的表姐孙涟漪,正直盛宠,乃是当朝的贵妃。
当下贵妃宫内各类奇珍异宝琳琅满目铺陈于外,箱子是放也放不下,不难想表姐此时有多受宠。
可燕晚清知道。
就在六月后,镇国公倾倒,孙家连坐,表姐首当其冲被宦官勒死在了深宫之中。
“妹妹今日怎有空来看看本宫?”
孙涟漪刚怀上孩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燕晚清的对面,宫里的嬷嬷细心替她铺好软垫,又拿了毯子给其盖在腿上。
燕晚清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她还记得当时表姐正是难产,可是皇帝冷血无情,诏书突下,产房成了坟墓,可怜表姐连儿带母至此长眠。
孙涟漪见燕晚清不肯说话,于是挥手让嬷嬷丫鬟全部下去。
室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她才走了过去,拉住燕晚清的手坐在旁边。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和表姐说说。”
头一次看燕晚清如此神情凝重,孙涟漪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大事不好。
倘若多智而近妖的表妹都处理不了,那么必定是全族性命攸关的大事了。
“表姐可信我?”燕晚清抬头看向孙涟漪,只说了这句。
“自然是信的,到底如何?卿之你可别吓我。”
孙涟漪心急之下,喊了燕晚清的小字。
燕晚清环顾四周琳琅满目,只觉这帝王之心着实可怕,总是不经意间便麻痹一个人,然后趁其不备,取其七寸,至死方休!
她一字一句,清晰道出自己进宫的目的。
“燕孙两家男儿镇守雁门关已半年有余,此间驯养两地的信鸽却不断被射杀,表姐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