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不知。许是家中人怕我担心,未曾告知。”
孙涟漪并不愚笨,她此时已然能猜出三分,但是她不敢往这里想。
“雁门关易守难攻,百年来从未有人攻下,一次小小的镇乱便让燕孙全族男儿全部上线?
且镇国公和威猛大将军同时前去?表姐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吗?”
威猛大将军是孙家家主,孙涟漪的父亲。
“许是让父辈照看这些年轻一辈……”
这话说出来孙涟漪自己都不信,她抓着燕晚清的手很用力,骨节发白。
“可是,可是我都已经进宫了,为何还要如此?”
她身为孙家的嫡长女,及笄之日入宫,便是燕孙两家向皇帝表达忠心。
否则她何苦进宫嫁给皇帝?
而在她入宫后,镇国公更是主动上交了不少兵权。
如此,那位还不放心吗?
“为何?”
燕晚清咬紧牙关。
她不服!
她燕家满门,百年来战战兢兢替这皇族卖命,护着这万里河山。
这皇土里,每一寸都有她燕家儿女的血泪,皇帝高居庙堂稳稳安坐,凭什么容不下她们燕家之人!
凭什么他燕家用血肉将大渭这弹丸之地推向六国之首,让皇帝每年接受六朝供奉,威风八面……到头来却换了满门抄斩的诏书!
区区一个王书剑的一己之言蛊惑能成什么大事?
这一切不过是皇帝顺水推舟,成就心中早已谋定之事罢了。
她满眼哀痛,眼角猩红,字字泣血:“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听到这句话,孙涟漪经不住腿脚发软,脸上血色尽失。
“卿之!”
孙涟漪大喝一声,指着燕晚清。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话要是被人知道,可是死罪!”
“表姐难道没有猜到吗?”
燕晚清将案几上的盒子猛地推倒在地上。
盒子本就盖不拢,倒地的瞬间倾倒出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
一时之间室内熠熠生辉。
“表姐若是猜不到,岂会将这些东西堂而皇之的摆在外面!”
燕晚清不信孙涟漪看不出那位的想法。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身!
是宠爱,也是毒药!
这满屋的高调张扬,就是她的应对!
而这,防得根本不是后宫的女子,而是那后宫簇拥中唯一的男子——
皇帝!
“表姐,雁门关将成英雄冢,但京城孙燕两家百口人尚且存活,你我二人谋其生则生,不谋——”
燕晚清蓦地跪在了孙涟漪前面,她又想起了那天,漫天血舞,尽是凄厉哀嚎,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则死啊!”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让前世重演,让燕孙两家百口人命丧长街,灭子绝孙!
“表姐若是不信,不出月余,便会有诏书令我南下江南处理水灾。”
“江南水灾早有所闻,你一介女子处理此事,颇有不妥,怎会下此诏书?”
孙涟漪不信,燕晚清贵为郡主,又有“女诸葛”之名,但已回京四年,待字闺中,于情于理,都是大大的不妥。
燕晚清苦笑。
不妥又如何?
前世萧鸿深力排众议推她下江南,皇帝沉默三日,不还是答应了这个荒诞的提议?
而等她从江南归来,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她被逼无奈,为护家中老小性命,不得不投诚于萧鸿深。
却没想到,她推他入东宫,也推了燕家入黄泉!
一步一步,都是算计!
“表姐若是与我谋,我走后打开锦囊。”
燕晚清掏出一个青花小锦囊放在孙涟漪冰凉的手中,然后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表姐若是不与我谋,我也定会护你我两家周全,为此,我在所不惜,只愿表姐届时不要拦我。”
孙涟漪怀有麟儿,每一步都得斟酌再三。
她的顾虑,燕晚清十分清楚。
可若非结局已经注定,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愿走入宫这一趟的。
红楼高墙,将一方天地都囚于其中。
燕晚清走于危墙之下,只得斟酌盘算,步步算计,怕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从歌见她出来,赶紧迎了上来,才扶上手顿时惊呼:“小姐!”
燕晚清死死捏住她的手,轻微摇了摇头。
此时她周身冷汗涔涔,手脚发凉,在宫闱之内才顿觉这铺天盖地的大网席卷而来,压得她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但是她不能倒下。
她不能给任何人露出虚弱的表情,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只会加速燕孙两家的灭亡。
“扶着我走。”
燕晚清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从歌眼圈发红,搀扶着她徐徐上前。
主仆二人刚走了些路,便被一个婢子拦住了去路。
“郡主,我家主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