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拒接

沈屹之一听,沉默了下来,半晌都没有说话。

“喂?喂!”祝思琴还以为手机信号不好,晃了两下手机。

接着沈屹之开口了,一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姐,这戏我不想接。”

祝思琴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这部戏我不想接。”

祝思琴的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苹果,“你再说一遍?不想接?你疯了吧沈屹之!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心思才把这部戏给谈下来的吗?我都跟你说过了,大IP的改编,还有蒋焕这么一个流量大头撑着,我……”

“就是因为有蒋焕,我才不想接。”沈屹之打断了祝思琴的话说道,“琴姐,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个演员,不是明星。我承认,演流量剧也许是赚钱多,成名快,但相对的,你看到过哪一部流量剧在网上有很好的风评?”

琴姐沉默下来,她开始明白过来沈屹之要说什么了。

“流量剧,说白了就是靠一两个主演撑起来整部剧。一部剧预算的80%都给了演员当片酬,剩下的20%,既找不到好编剧,也租不起好片场,根本不可能拍得出什么像样的故事来。”沈屹之说道,“这类片子,往往都是被主演的粉丝群给捧起来,但由于剧本烂、场景道具不足,很难带动路人好感,网络风评也总是很差。如果要我来选,我宁愿选择一个投资力度没那么大、主演也没那么有名的本子。”

虽然沈屹之这个人看上去少言寡语,与世无争的样子,但祝思琴知道,在这五年出道的时间里,沈屹之比许多急于求成的新人看透的东西更多,性格里又透着一股倔强,总是让祝思琴拿他没有办法。

“再说了,那些靠流量和炒作火起来的明星,琴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沈屹之皱了皱鼻子,表情透出一股厌恶,“我和蒋焕那样的人,相处不来。”

祝思琴叹了口气说道:“屹之,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你不喜欢跟这些流量小生混在一起,可你要是照这样下去,一辈子也火不起来。”

“那就不火。”沈屹之脱口而出。

祝思琴冷笑一声道:“没有名气,哪有好资源给你;没有好资源,你拿什么去当一个好演员?难道就靠‘悠悠我心’这种狗血烂剧不成?”

祝思琴说起话来咄咄逼人,一点也不让步,把沈屹之堵得哑口无言。

“屹之,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你的经纪人,我不想干涉你的选择。如果你不想接这部戏,我就算花再大心思谈下来,也不会强逼你去接。”祝思琴叹了口气说道,“只不过,关于蒋焕这个人,我觉得你也有必要了解一下。我虽然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我听说,他这个人本身是有两把刷子的,和业内其他小鲜肉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沈屹之想起了餐巾纸上的电话号码,皱起眉头。有什么不太一样!无非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恶狼!

不过沈屹之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得太死,只说了句“至少,先等我把手头上的这部戏拍完再说吧。”就结束了和祝思琴的谈话。

一周之后,悠悠我心剧组的拍摄总算是进行到了最后阶段,也就是何子衿最终找回了记忆,在江边与齐悠悠热切拥抱的镜头。拍完这一幕,整部剧就算是杀青了。

这部剧前后只用了不到三个月时间,却拍出了将近五十集的时长,再加上还有这么一个四处作死的女主,想也知道剧情质量如何。

刚刚毕业的新人后勤陆小雨虽然只跟着剧组跑了一周时间,但围观下来的感想就只有一个字:惨!

导演惨,被自己的女主演骑在脖子上欺负;剧组人员惨,可怜兮兮的分不到多少报酬,还要风里来雨里去的跟着演员们四处跑。但最惨的人,在陆小雨看来,还是那个名叫沈屹之的男主演。

所有人都知道这部片是个烂片,所以上到导演,下到其他演员,没有一个人真正把这部戏当回事,大家的想法无非是跑趟腿,赚个钱,拿完钱就走,根本没人在意这部戏的剧情安排和人物塑造,就连台词都懒得费心去背,反正是后期配音,就算说错词也胡乱演下去拉倒。

可只有沈屹之一个人,他专注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旁人的敷衍了事根本影响不了他的认真态度。休息时间,剧组人员都在一旁插科打诨的时候,只有沈屹之会认真拿起剧本,嘴里念念有词,背着下一场戏的台词。而开拍的时候,沈屹之那轻松入戏的姿态,更是显得其他演员的演技无比生硬。

陆小雨惊奇地发现,沈屹之虽然平时说话很少,性格也十分内敛,看上去就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但他只要一旦进入角色,立刻就能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喜怒哀乐表现得细致入微,沈屹之这个人就像是原地消失了,融入了何子衿的身体里面。

这一周的时间里,陆小雨时常看着沈屹之的表演出了神,对他那像变魔术似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卡!”

又是一场戏结束,沈屹之松了口气,坐到一旁的遮阳伞下,拿纸巾小心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屹之哥,喝水吗?”陆小雨趁这个功夫,连忙把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并收获了沈屹之一个感激的微笑。

“谢谢。”沈屹之拧开瓶盖,喝下去了小半瓶。

陆小雨吞了吞口水,这是一周以来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沈屹之。陆小雨本来就是个生性胆小的女孩,喜欢默默地注视着偶像,可眼看一周的时间就要过去了,剧组马上就要杀青,她要是再不跟这位了不起的男主演搭话的话,恐怕一辈子都不一定再有这个机会了。

然而,陆小雨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因为沈屹之这个人看上去仿佛自带一种清冷气场,写明了生人勿近一般。

“那个,屹之哥……”陆小雨小心翼翼地开口,想了想又换了个称呼,“沈老师?”

沈屹之看着面前的女孩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叫我屹之就行,怎么了?”

得到了回应,陆小雨似乎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道:“我、我觉得您演戏特别棒!”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沈屹之有些惊讶,“谢谢?”

“这个剧组里有这么多演员,可是没有一个是像您那样认真仔细钻研剧本的。”陆小雨把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想说了出来,“我觉得您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按照自己的节奏认真拍戏,非常了不起!我现在虽然只是个实习生,没有见过多少演员明星,可是我觉得像您这样认真的演员真的不多。我、我觉得您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的!”

看着那孩子真挚的眼神,沈屹之的心不禁受到了一丝触动。

也许是他在这个圈子里呆的时间太久了,所见到的都是些辨不清真伪的面孔,乍一下迎面对上这样一双年轻而真挚的双眼,让沈屹之有些晃神。

“你说你是实习生?”沈屹之问道,“今年刚毕业?”

陆小雨点了点头。

“学什么专业的?”

“编导。”

“学的是编导,怎么没往导演方向走,反倒来组里当了后勤?”

陆小雨一五一十地说道:“我的梦想其实是当一个金牌经纪人,所以就想从助理做起。可是我投了很多份简历,那些大公司的人根本看不上我,只有一个小公司说让我先去剧组里实习一段时间,了解了艺人的生活之后再考虑是不是让我当他们的艺人助理。”

实习?沈屹之皱起了眉头。他在这一行里干得久了,实在太清楚那些娱乐公司的花花肠子。表面上给个含糊其辞的回应,然后让这些新人去剧组实习,说是实习,其实就是给自己公司的艺人找几个免费的后勤劳动力。娱乐圈的岗位向来都是炙手可热,艺人助理的应聘更是络绎不绝,这些公司从来都不缺助理人选,只等这些傻乎乎的新人干完了免费劳力以后,再塞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说他们的实习不合格。

只可怜了这一双干净的眼睛,一毕业,却成了娱乐圈黑幕的牺牲者。

“我的助理前一段时间因为家人生病,刚刚递了辞呈。现在我的经纪人琴姐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于是沈屹之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做我的助理?”

陆小雨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说什么?”

沈屹之看她那副傻乎乎的样子露出了笑容,向她伸出一只手,“手机给我。”

陆小雨呆呆地掏出自己粉色外壳的手机,放到沈屹之的手上。

沈屹之打开她的手机,在通讯录里输了两串号码,替她保存上,“这是我的私人号码,这个是琴姐,我的经纪人祝思琴的号码。晚上回去以后,给她打个电话,我会跟她说好,让她给你安排工作事项。”

沈屹之的话说到这里,被导演的喊话声给打断了。

“好了!休息结束了,还有最后几幕,大家抓紧时间!李潇、沈屹之,就位了!”

沈屹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微笑着冲陆小雨眨了一下眼睛,“就这么说好了,要记得打电话哦。”

说着他就转身向导演的方向走去,留陆小雨一个人在原地捂住心口拼命地无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