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蘅爬了朕的墙头

他一直对我不甚热络。

我这一个月都不曾私下召见,大约是乱了他的计划。

我对裴蘅的观感十分复杂。

母后害他们母子几度死在宫外,吃尽苦头,朝不保夕。

我又一眼相中他,逼他以身侍君,坏他名声,占他皇位。

我母女二人将他一家害得不轻。

裴蘅不恨我才是不正常的。

上一世,我所亏欠他的,在死之前自认也还的七七八八了。

至于这一世——

「陛下近日,消瘦许多。」

胡思乱想间,裴蘅在我身侧坐下。

我对他殷勤,身边人也对他放纵,都不等我开口,赵福海就擅自将他放进来了。

「病去如抽丝嘛,你怎的没人跟着,」我撩开车帘吩咐,「转道送裴大人回府。」

裴蘅盯着我,我强自镇定闭上眼睛。

他目光如炬,我厚着脸皮装睡,许是路上太过寂静,我真的睡了过去。

梦中那人将一团馊臭的黑影踹到我面前。

他走到我身边,衣角上的蟠龙栩栩如生。

那黑影不断蜷缩打颤,我却看清了那张血泪模糊的脸。

「陛、陛下……」

他努力遮住脸上的狼狈,却被打断了四肢,徒劳地在我面前扭动。

「真是主仆情深呐。」

裴蘅满面阴鸷,他扯着我的头发,逼我看清赵福海的惨状。

「一个阉奴,倒也与你这鸠占鹊巢的野种相配。」

我拼命地挣扎,一口咬住他的手。

「陛下?陛下?」

眼前的脸与梦中那人逐渐重合。

我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

裴蘅被我打偏了头,不可置信地望我。

我按着胸口不断呼吸,直到赵福海听到声音,停下车问我情况。

「无事,陛下被梦魇着了。」

裴蘅先一步回应。

我压着嗓子嗯了一声,车外才没了动静。

冷静片刻后,我看着那张脸上红彤彤的掌印,哑声道:「抱歉。」

「潇儿。」裴蘅的声音格外温柔,每次他想求点什么,都会用这样的声音哄我,「最近……」

「公子,裴府到了。」

我赶紧避开他:「快回去吧,夜深了。」

第二日,裴蘅顶着一张被人打了的脸上朝。

他平日只递折子,今天却站出来对我奏了半柱香的事。

我从不知裴蘅话那么多。

他目不斜视,喋喋不休,白净的脸上红痕显眼。

若不是他讲的实在是正事,我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下朝后,我让人给他送了上好的秘药。

赵福海连忙夸我厚待他,裴蘅也要进宫谢我。

秉承着天下都归属他的想法,我让人将流水似的补品送到了裴府。

裴蘅在我这儿失宠的流言想必也消停了。

但裴蘅再三求见,我却没有见他。

说实话,我有些害怕与他独处。

裴蘅这段时间对我太殷勤了。

多次求见不说,朝堂上也不再随着一些政见不合的大臣与我唱反调。

他这一世使的美人计可比上一世厉害多了。

多到我每次见他,都能从那双秋水似的眼里看到几分若有似无的哀怨。

仿佛我成了天下第一的负心汉。

幸好我现在还是皇帝,他不能再逼迫我。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翩翩君子,骑马游街那日赢得京城姑娘无数芳心的裴郎,竟深夜爬了朕的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