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六天后的一个早朝后,沈太师刚下朝回府。

宫里的圣旨就到了太师府。

主子下人跪了一地。

没多一会儿,整个太师府的人都知道,嫡长女沈淑华,被陛下选为皇后,大婚定在三个月后。

嫡长女的婚事定下来,沈家另外两个女儿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才子陈长安和通州首富贾家,先后与太师府过了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礼。

所有人也都知道了,二**沈淑贤许给穷举人陈长安。

日子定在大**进宫的六天后。

三**沈淑兰,许给通州首富贾家,定在大**出嫁的半月后。

太师府一个月里送三个女儿出嫁,以及三个女婿的人选,也让京城的名门世家们津津乐道。

外面的事,沈淑华不知道。

但府里的她还是知道的。

圣旨下来之后,府里人对她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以前行礼都是敷衍了事,现在恭敬多了。

每日的伙食也明显变好。

身旁三个大丫鬟,安乐,安雪和安雨,明显比平常激动欣喜的多,比她这个主人还高兴。

见状,沈淑华也只是笑笑不语。

能不激动吗,她嫁到一般人家,这些陪嫁丫鬟最多就是做个侍妾。

若主母不宽容,连个良妾都当不上,一辈子只是个贱妾的命,生了孩子,能不能养在自己跟前都是主母一句话的事儿。

进了宫就不一样了,若能得圣上看重,最少也能封个答应。

若手段够高明,讨得圣上喜欢,历朝历代出身低微,荣封贵妃的也不是没有。

到时候她们能把那些世家千金**都踩在脚下。

婚事下来后,小院里最近也忙碌了起来。

宫里来人为沈淑华量身裁衣。

就连那几个月见不到的父亲沈太师,也见了她一面。

递给她一份名单。

“上面这些都是宫里面现如今得宠的娘娘,以及她们身后的家族,我在宫里安排的人也给你用,这是他们的联络方式。”

“宫里不比外头,进去了当谨言慎行,万不可给为父招惹麻烦。”

“万不可得罪圣上与太后娘娘,做重大决定之前需三思,让人给我通报一声。”

“女儿明白了。”

“去吧。”见她一句感谢之语都没有,沈太师摆了摆手。

果然,佟书秀性子就闷,生下的女儿也如她一般不讨喜。

回到温华阁,沈淑华把父亲给的名单,以及联络方式牢牢地记在心中,然后直接烧为灰烬。

重生回来后,这是她第一次见自己的父亲。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恨,会怨。

但事实上她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这个父亲有手段,有谋略,却过于自私,她这还没进宫当皇后呢,就已经准备把她养成个傀儡。

从未考虑过她的处境。

明眼人都知道,当今圣上跟太后不对付。

应该从家族大局出发,为女儿选一方当靠山,以便在宫中立足。

但自己这个父亲交代的,却是两方都不得罪。

这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可有可无的小嫔妃,她是皇后。

坐上这个位置,注定不可能被忽视。

依了太后,必定得罪圣上。

反过来也一样。

想要两方都不得罪,绝不可能。

“也好。”半晌,沈淑华冷笑一声。

这样也好,没有牵挂之人,将来沈家覆灭的时候,才好问心无愧的袖手旁观。

接下来的时间,沈淑华他们一直在跟着容嬷嬷学规矩。

期间也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府的事。

二**沈淑贤得知老夫人单独给姐姐妹妹都准备了贴己钱,却没有给她,直接闹得人尽皆知。

带着丫鬟吵到了寿康院。

最终被老夫人罚跪在寿康院门外一个时辰。

黄氏求情都没用。

晚间,沈淑华正在用饭,见安乐没来伺候,似不经意般问道:“安乐那丫头呢?”

安雪眼神一闪:“大**,安乐姐姐晌午回来的时候,好似被打了,狼狈的很,问她发生了什么也不说,进了自个屋子就没出来,奴婢伺候您用饭吧。”

沈淑华点点头,让安雪伺候着用了饭。又让他们提了点吃食,来到了安乐的房门外。

以前她待安乐便好,众人见状倒也不奇怪。

“安乐姐姐,大**看你来了。”

安雪上前敲门。

不一会安乐把房门打开,垂着头给沈淑华问安。

“怎么了?这是?”沈淑华伸手抬起她的头,果然,脸颊处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着红肿的程度,肯定不止挨了一下。

嘴角还有破溃。

视线往下,手背上也被挠了不少红痕。

沈淑华心里畅快,面上却一脸心疼:“你这丫头,受了委屈也不跟我说,这是谁打的?”

“**,奴婢没事。”安乐哪敢说。

说了一查不就知道,老夫人单独给大**和三**贴己钱的事,是她故意泄露到二**那边的。

到时大**出嫁,还会不会带着她都不好说。

本来多了安雪跟安雨两个狐狸精,她被姑爷看中的机会就不大,要是再让大**厌了她,那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这次告密,使得二**被罚,丢尽了脸面,她不仅没能讨到赏,还被夫人打了一顿。

已经被厌弃。

如果这个时候大**也不要她,今后在府里,就更混不下去了。

“怎会没事,瞧瞧这都破了相了,女孩子家家,花一般的年纪,谁的心思如此恶毒,怎么下这般狠手?”

“你跟我说,要是以前肯定无能为力,但现在圣旨已下,我为你讨个公道还是可以的。”

“**,奴婢真的没事,就是跟一个下人发生了几句口角,奴婢也打了她,都是些小事儿,也没吃亏,就不劳烦**了。”

“那好,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但你要知道,我待你如同姐妹,咱们相依为命过了这么多年,哪怕再难我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对了,我让安雪带了饭菜,你先凑合着吃点,要不然凉了。”

“药膏在哪你也知道,待会自己去拿点擦上,可得仔细着别留疤了。”

“多谢**,**您对奴婢真的是太好了,奴婢今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安乐感动的双眼含泪。

沈淑华心知她是什么样的人,这话也就是听听就罢,并未放在心上。

若非想留着她对付继母,沈淑华都不会把这丫头放在陪嫁名单里。

又过了几天,大舅母给太师府递了拜帖。

上门当日,先是去寿康院拜访了老夫人,又去了当家主母黄氏院里坐了一会儿。

最后才来到温华阁。

“淑华见过大舅母。”

“我们淑华长大了,一转眼都要嫁人了。”崔氏受了她的礼,才由她扶着进了里间。

沈淑华把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亲自给大舅母泡了茶。

抿了两口,崔氏笑道:“茶艺不错。”

“谢谢舅母夸奖。”

除了沈淑华满月的时候崔氏来过沈府,之后就一直没有往来。

沈淑华长大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太多话说。

客气过后,崔氏便直接道:“你送去的信,你舅舅看到了,但他跟你父亲不对付,也不方便过来。”

“舅母过来也一样。”沈淑华笑道。

“是啊,一样,原本你舅舅还在担心,看到你如此聪慧,倒是松了口气,你放心,无论你父亲如何,你到底也是我们佟家的外孙女。”

“这些年没来看你,也并非不管,只是知道你在沈府过得还不错,便也没插手。”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沓银票:“这是皇家商行的银票,你自己抽空去兑,然后添在嫁妆里。”

“我今日上门拜访,也不便抬着真金白银过来。”

“另外你舅舅说,当今圣上对于商户极为厌恶,你进宫后,最好以后别跟我们来往。”

“我有个奶娘,从小照顾我到大,规矩绝不比宫里的老嬷嬷差,你若不嫌弃的话,让她跟着你。”

“以后在宫里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就告诉她,她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出来。”

“舅母说的哪里话,淑华感激都来不及,哪会嫌弃。”沈淑华抓着舅母的手。

大舅舅和大舅母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心待她的人。

上一世知道她嫁的差,隔三差五给她送过不少钱。

两家不合,沈府现在的当家主母又是黄氏,崔氏来拜访也不便多待。

沈淑华也知道,所以见面就抓紧把事情都说了。

“舅母,家里是否在放印子钱(高利贷)?”

“你可是听说了什么?”崔氏连忙问道。

对于放印子钱也没否认。

实际上这满京城的高官大户,商贾之家,手里没沾印子钱的,几乎没有。

只是多和少的区别而已。

“听到了些消息,但不便多说,舅母若是信我,回去就赶快停了家里所有的印子钱。”说着,沈淑华指了指天。

原本不想放弃这口肥肉的崔氏一看,知道是天家要插手,立马点头。

无论真假,既然听到了风声,还是停掉最好。

如果最后不是,重新介入也是可以的。

见她听进去了,沈淑华松了口气。

国库空虚,当今太后都穷疯了。

就连本分经商的富人家都遭到了清洗,更别提放印子钱这种灰色地带的产业。

以前不动,只是国库还能支撑,只是太后觉得这些羊还不够肥而已。

但四个月后,太后的屠刀就会降落,外地不知,可京城被牵连的人多不胜数。

前世她是旁观者,各中内情知道的不多。

毕竟当时的陈家还没资格参与这些生意。

太师府虽被降责,可当时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牵连到她。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进宫后须得万事小心,生孩子这事不急,你还小,身子还没长开呢,况且宫中现在并无子嗣,你若真怀上了,未必就是好事……”

崔氏对这个外甥女很是喜欢,原本没想说的话,也不由得多叮嘱了一番。

直到快要离去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将来你若是有能力,可调查一下你母亲的事儿。”

“虽然并无证据,可你母亲未出嫁之时身体很好,生你的时候我也来看过,产后并无虚弱之相。”

“之后也未听说缠绵病榻,突然就急病离世,颇有蹊跷。”

沈淑华变了脸色,这事她不知道。

府里从上至下,没人跟她说过。

只知道她母亲是病逝的,却从不知道是急病离世。

“我知道了,舅母放心。”

送走了崔氏,沈淑华一个人在院子当中站了许久。

最后这番话,上一世舅母可没说过,她倒也能理解。

上一世她是下嫁给陈家,确定婚事的时候,陈长生还是个举人,一穷二白。

可能舅母也不指望她调查当年的真相。

而现在却是进宫做皇后,虽说家世重要,她当了皇后也要依靠娘家。

可区别在于,上一世她依靠沈家,沈家却不必依靠她。

一个举人的娘子,能给当太师的沈家带来什么助力?

可当了皇后,自是不一样的。

刚想着,沈淑贤又闯了进来。

见到沈淑华,张口就问:“你外祖家是不是给你送钱来了?”

“二妹妹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你也就琢磨琢磨这些黄白之物,俗气的很,进了宫就安分守己,为父亲提供助力。”

“不过就你这样的,进了宫也不可能得圣宠。”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弯了腰。

“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趁着梦还没醒,这几天好好做你的皇后梦吧。”

“对了,母亲说了,明天早上咱们去宏晖寺还愿,记得别迟到,穿的素净些,别闹了笑话,又说母亲管教不严。”

说完就一扭一扭的离开。

她带来的丫鬟婆子,却没她这么潇洒,临走时还对着沈淑华行了个礼,才匆匆跟上。

“太过分了。”安雪和安雨看得目瞪口呆。

“且不说妹妹对嫡长姐应有的态度,就说咋们家**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这二**怎么还这般飞扬跋扈,没看到她身边的丫鬟都态度转变了吗?”

沈淑华笑笑,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这二妹妹无非是觉得她进了宫,也会如她前世一般过得不如意。

所以自然不会羡慕。

知道她进了宫,也是傀儡皇后,无权无势,自然不必忌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