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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新娘,棺材躺,红布嫁衣身上缠。

鬼新郎,来拜堂,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首童谣,说的是我的故事。

1922年,14岁的我为了活着

嫁给一个死透了的老男人。

成亲那天,男人却来接我了,我成了鬼妻。

过了十年,我被挖了出来。

人们发现,鬼不是鬼,人亦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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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从阿娘的一句话开始的。

她抱着不满周岁的小弟对阿爹哭着说:“拼命要来的香火,眼看就要养不活。”

这两年一旱一涝,田里颗粒无收,往年的存粮都吃光了。

那天晚上,我饿得睡不着,躺在床上听见了阿爹在院里磨刀的声音。

我爬到床边从窗户往外看,刀锋划过磨刀石,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最后腐锈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猪圈鸡圈羊圈早已空置,可以杀的牲畜早已吃光。

阿爹收了刀回屋睡觉,我却闭着眼,清醒到天亮。

第二天,阿娘给我端了小半碗白粥。

虽然没有几粒米,米汤清得像水一样,但这也不是我能吃的。

因为身为顶梁柱的爹没有,身为香火的弟弟也没有。

“阿娘还要奶弟弟,阿娘喝。”我把粥推到阿娘眼前。

阿娘却哭了,又把粥推回来,“阿华乖,这是给阿华的。”

我今年十四岁,打记事起多吃一口都会挨一顿打,从小便学会看眼色,我不傻。

瞄了眼大门,虽然合着,但并未锁上。

我佯装淡定地磨蹭到门边,推开门,疯了似地往外狂奔。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跑!”阿爹很快就追了上来。

我跑进了山里,可草都被啃光了了,树都被剥完了,我无处可藏。

阿爹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我凭借瘦小的身体躲进了一道石缝里,逃过了一劫。

我在石缝里瑟瑟发抖,直到太阳落了山,才敢偷偷摸出去。

可是手脚还是在抖,我太饿了,跑了一天,更是没力气。

为了活着,只好偷偷摸回村子,去到总是一起干活的小梅家里。

小梅不在房间里,但她家的烟囱冒着烟,一股肉香飘得远远的。

我不敢靠近,偷了两根草就跑了。

接下来几天,白天我都躲在石缝里,只到晚上才刚进村找吃的。

但奇怪的是,村里开始不断地有肉香飘出,沉静了许久的烟囱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冒出烟来。

第五天,我还是被阿爹找到了。

他抓着我的辫子往山下拖,嘴里骂着:“因为你跑了,你爹我还得点头哈腰地到处借肉,总归因为你欠的,还得让你来还。”

拖回到院子,只见院子中间放了一盆热水,和一块劈柴用的木墩子。

阿娘拿着那把磨过的刀等在那儿,眼神里不再有怜悯。

我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

阿爹把我的头按在木墩上,我发了疯地挣扎,却一声不吭。

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

在我挣扎得快没力气时,一个声音让爹停了手。

“二位在做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她坐在一辆黄包车上,一个壮汉拉着车。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子。

脸白**嫩,嘴巴红红的,头发梳得油油的,一根金色的簪子在阳光下闪闪的,身上穿着绿色的旗袍,侧边露出白白的大腿。

她一举一动都从容缓慢,说话娇娇柔柔。

“你管那么多干嘛?快走开。”阿爹凶神恶煞地吼她。

拉车的壮汉忽然从车下抽出一根粗长的棍子,往地上一杵,吓了阿爹一跳。

女子看了壮汉一眼,壮汉低头后退。

她笑着说:“我来买女孩子的,只是这村子好生奇怪,竟找不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拿什么买?”阿爹只关心这个。

“可以给钱,也可以给米,你想怎么卖都可以。”

“米给多少?”阿娘眼睛发着光。

“三百斤,再给两袋面粉,够不够。”她随意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让阿爹阿娘的嘴越张越大。

“再加一头猪!”阿爹咬着牙说。

“可以啊。”她轻易地就答应了。

村里的消息传得很快,院子里围了一圈的人。

男人、嫁了人的女人,就是没有女孩子。

他们嘟嘟囔囔地闹着。

“一个女孩子能卖那么多!都怪你,我们家小梅不比她好看多了!”

“昨天,就昨天,再饿几顿怎么了,我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每个人都在扼腕,都是为了米、面粉和猪,没有一个是为了成了袅袅炊烟的女孩子。

“明日,带着她到林氏老宅找我吧。”

女子说完,壮汉拉着黄包车就走了。

而我被捆做了一团,关在屋里,由阿娘牢牢盯着。

村里的消息不止传得快,打听的也快。

到了晚上,村里不少人聚在我家门口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林氏老宅是大财主林金银的祖宅,那女子是他养的情人,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