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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银以前每年都要回来祭祖,常说着死了要回来埋在祖坟里。
年初老爷子去世,青霜就是带他回来落叶归根的。
至于为什么买女孩子,大家议论纷纷。
我也很好奇,但总觉得,做什么都比做肉汤好。
但后来只觉得,我错了。
仿佛是怕青霜后悔似的,第二天天刚擦亮,我就被拎到了林氏祖宅,等在门口。
很快壮汉开了门,青霜交付了她答应给的所有东西。
阿爹千恩万谢,把东西拉上板车,欢天喜地地就要走了。
青霜叫住了他,问:“你就不问问,我买你女儿做什么呢?”
阿爹愣住了,我冷笑了一声,问青霜:“你关心你给他的那头猪,会被用来做什么吗?”
这是我近几天第一次开口,阿爹骂了句脏话,便走了。
青霜笑了开来,哈哈大笑,笑得脆生,笑得像在哭。
宅子里很快忙碌了起来,披红挂绿,村民们都收到了一张请柬。
婚礼请柬,新娘是我,新郎是林金银。
青霜买我,是为了冥婚,为了给她当主母。
其实在阿爹拉着板车走了之后,她就将一切告诉了我。
她说,她也是被她阿爹卖掉的,卖到了窑子里。
在她万念俱灰像一滩烂肉等死时,林金银将她赎了回去。
找师父教认字、教唱歌、好吃好喝地养着,唯一的要求就是陪着他。
“他有钱,要什么良家女子没有,偏偏选了我。”说这话时,青霜眼里有泪。
“他无妻无子,怕孤单怕得很,我倒想去陪他,但我太脏了,入不了族谱。”
“所以买了你,你来嫁给他,活着我保你吃喝无忧,死了你就在地下伺候他。”
她说了很多,我都没在意,但吃喝无忧这四个字,让我心甘情愿地点了头。
青霜准备的婚礼,跟活人的没两样,一样的鞭炮震天响,一样地吃席。
在饿死人的日子里还能有席吃,村子里的人都开心疯了,也眼热疯了。
阿爹阿娘自觉得高人一等,自封财主亲家,在席间呼呼喝喝。
但他们不知道我提了个要求,青霜也答应了。
我说:“阿爹阿娘拿我换了东西,那我们再没关系了,今后他们要什么,都不能给。”
现在我身缠着红布,坐在礼堂中间。
村里冥婚的习俗,便是一块不裁剪的布,一头裹住新娘,另一头等地下的新郎来牵走。
婚礼到了晚上子时,所有人都回去了,该我入洞房了。
青霜带着那壮汉将我扛起来,进了一间房。
房中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外面裹着层层红布,棺材盖斜靠在一旁。
这就是我的洞房,而洞房里,还躺着另一个人,我的丈夫:林金银。
林金银已经死了一年了,但青霜不舍得让他孤家寡人地走。
于是让人把他的身体上了金漆,再糊上纸,画出人的模样。
龙凤烛火摇晃着映在林金银纸糊的惨白的脸上。
晦暗不明阴影晃动,一双紧闭的双眼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
金漆也拦不住的味道从棺材散发出来。
我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但没有哭有没有闹。
只要忍住了今晚,我便能衣食无忧。
壮汉将我放了进去,盖上了棺材盖。
我闭上眼,逼迫自己睡过去,只要天亮,我的太阳也会出来。
可我万万没想到,接下去的十年,我都见不到太阳了。
不知在棺材里躺了多久,棺材盖被推开了。
可是没有阳光透进来,龙凤蜡烛的光影依旧摇晃着。
突然,一个脑袋从棺材边上探出来!
我吓得张大了嘴,想叫,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一颗纸糊的脑袋!跟我身旁的林金银一模一样!
“新娘子,我来接你回家。”血红的嘴发出闷闷的声音。
说着,他伸手就拉住了红布的另一头。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跟死人在一起!我想活着!
我不断挣扎,想挣脱缠在身上的红布,想离开这口棺材。
但是我太瘦小了,才爬到棺材边,就轻易地被拎了起来。
紧跟着一巴掌扇了下来,脑袋嗡嗡地响,而我也不敢动了。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双冰凉的手,也透着腐臭的尸味。
他用红布嫁衣,将我重新裹了起来,从头到脚,让我看不见外面,也听不着声音。
裹好后,我被扛起,一颠一颠地不知行过了何处,许久才被放下,解开了束缚。
我不知道我身在哪儿,像一个洞,又像一个房间。
那双龙凤蜡烛跟了过来,烛光依旧在这里摇摇晃晃。
墙上挂满了破烂的布条,散发着熟悉的味道。
林金银身上的味道。
“这是......哪儿?”我不停地抖着,我想逃,却无处可逃,只能缩在墙角。
林金银弯腰看我:“黄泉下,幽冥界,死人窟。你嫁给我,就要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了。”
说着,就开始动手扒我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