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暗自思忖：看起来他不像是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男人，为什么非要难为自己呢？看来这世上，有钱没钱，各有各的为难。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朗，但是顾笙还是注意到了男人越来越冷峻的神色。还有，随着唐哥滔滔不绝地推荐越发紧皱的眉头。
“说完了吗？说完可以出去了。”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震慑。
“呃……”唐哥吞了吞口水，这位一看就是买单的金主，不到最后哪舍得放弃，拼着命接了句，“还有一个特长没说呢。”他搥了顾笙一下，“快跟老总说说。”
顾笙赶紧回过神，不自觉地清了一下嗓子，清脆道：“我会闭嘴。”
“噗……”有一个老大哥不小心满嘴酒都喷到美女身上了，紧接着是美女的娇嗔和众人的笑声。顾笙黑了黑脸，竟然看到那个男人转过头来，悄无声息地在角落里扬了扬嘴角。
唐哥脸色更黑，拽了拽她胳膊，神情忽然有些可怕，声音刻意压低，“走吧，出去跟你算账。”
顾笙心里一惊，暗暗有些后悔，仓促转身却忽然听那男人说了一句：“那个会闭嘴的，留下。”
顾笙一笑，她赌赢了。
出乎众人的意料，男人留下了这个自称会闭嘴的姑娘。唐哥愣了一下，笑嘻嘻地出去了。顾笙低着头绕过大家，安安静静地坐在男人身边，保持着大于亲密小于疏远的距离。
屋子里安静那么几秒，有人感叹：“陆总的口味果真与众不同啊！”
男人没说话，看热闹的打了个哈哈，场面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
各聊各的，各玩各的，各取所需，彼此不喜欢还要同桌吃饭，能做到这样的只有生意人。
顾笙举起酒杯，轻声道：“祝陆总心想事成，”她瞥了一眼被哄得不知天上地下的三个老大哥，微笑道：“希望您今晚有所收获。”
男人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有一种久违的冲动。难不成是酒精作祟？还是自己太久没有发泄了？
酒杯轻碰，发出悦耳的脆响。
“当然，”男人黑眸一暗，充满荷尔蒙的雄性嗓音一语双关，“今晚已经有收获了。”
顾笙触到他耐人寻味的眼神仓皇躲开，心跳乱了两拍。
不知道为什么，捕捉到顾笙慌张的神色让他心情大好。这一晚的沉闷忽然一扫而光，连突然放客户鸽子跑去结婚的表弟都不打算收拾了。
虽然表弟身为他的公关经理不应该这么不负责任，害他自己要亲自出马应酬。但是此刻感觉不赖，聪明不做作，他很久没遇到这般有趣的女人了。
想到这儿，男人伸出左手，“周亦白。”
顾笙怔了一下，立刻礼貌地同他握手，“安娜。”短暂一握，犹如萍水相逢。她打算立刻撤开，却忽然被攥住了指尖。稳稳的，挣不开。
周亦白不放手，却也不轻薄，本分的捉着她***的指节，语带不满：“真名。”
他用的是陈述句，绝没有怀疑的意思，他认定她毫不迟疑脱口而出的名字就是假的。
顾笙心里一沉，勉强一笑，“雯雯。”
“真名。”周亦白直视着她的眼睛，让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顾笙咬咬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顾笙。”
周亦白看着她羞恼的绯红面色，仍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顾笙有些不满，好心劝导，“这次是真的，陆先生。您这么较真干什么？大家都是逢场作戏罢了，说不定再也不……啊……”
周亦白手臂一拉，顾笙毫无防备地跌到他的怀里。
面对顾笙的惊呼，周亦白有些不屑，冷声质问：“赫小姐，既然是逢场作戏，那请问你的戏在哪呢？”周亦白看着怀里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缩成一团的女人，颇有几分得逞之意。
他的唇就在耳畔，温热的气流袭来，顾笙觉得脊背发麻，动弹不得。那人轻笑，捏着她因紧张而微微耸起的肩膀嘲讽道：“你瞧瞧你，硬得像块木头。”
顾笙不自在地扭了扭，不断在心底催眠自己：他是我老公他是我老公他是我老公……三秒后自然放松肢体，随意地靠在某人怀里，感受到对方紧张的肌肉，毫不客气地嘲笑回去，“你才硬得像块木头。”
周亦白吸了一口气，暧昧地揉捏着她的耳朵，“是啊，你不信可以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顾笙嘴快，说完才明白周亦白的意思。她眼看着周亦白拉着自己的手向下探，几乎本能反应地迅速挣脱。
“我……我去下卫生间。”顾笙逃似得夺门而去。
周亦白摸了摸不觉扬起的嘴角，喃喃道：“不急，夜还很长。”
顾笙等到自己的脸色恢复如常，补了个红唇妆，再度以慷慨赴死的姿态回到屋子里。
一推门，吓了一跳，“咦？人呢？”
周亦白不悦，“我不是人吗？”
顾笙僵在门口，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着她仓惶的样子，周亦白真的无法相信这是久经欢场的人该有的反应。他收敛了些，带着略安抚的语气解释道：“其他人都走了，你——跟我走。”
顾笙有一瞬的惊讶，立刻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过夜的。”她飞快地退出了会所，在门口撞到了正欢喜着的唐哥。
“你怎么先出来了？”唐哥笑着问。
顾笙“嗯”了一声，“我这不是急用钱吗？你把费用给我。”
唐哥脖子一挺，“这你就不懂规矩了，每次都是完事以后结钱。你这刚结束了半场，怎么结？不信你问问薇薇安，每次我都是第二天早上把钱转账过去。你今晚上运气好，哥也给你谈了个好价钱。你就放心去吧，明早上五千块钱转你账上。”
顾笙呵呵一笑，“唐哥，咱不是说好了吗？我不过夜，你谈的多少都是你的，我只拿三千，您现在给我就行了。”
唐哥“嘿”了一声，“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轴呢？不就嫌钱少吗？六千，不能再多了，我都不赚了，一晚上就当陪你们玩了。”
顾笙坚定道：“我只要三千，不过夜。您给我，我立刻在您眼前消失。”
“得了得了，七千。我自己掏钱贴给你，你就当帮哥一个忙行不行？”
“三千，这是说好了的。”
唐哥脸色一变，登时破口大骂：“***找抽是不是？犯的他妈什么贱？你现在滚，一分钱都没有！没见过你这样的，砸老子招牌，你别想混了，明天我就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顾笙面色不改，微微点头，“行，明天您怎么样，那是您的事，也是明天的事。现在，必须把钱给我。”
唐哥一愣，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无比寻常，固执起来却让人害怕。他的气场破了，再也吓唬不了人，低声骂了一句：“有病吧你？”转身就走。
顾笙手疾眼快，早就料到这一步，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结了钱再走。”
唐哥一挣，竟然没挣开，一下子立刻暴怒起来，推搡着和顾笙厮打了起来。
顾笙一手挡着他的拳头，一只手仍旧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
周亦白结了账从会所出来，万万没想到撞到这样的一幕，“住手！”
唐哥一愣，顾笙发狠道：“你打呀？最好打死我，把目击证人也杀了，把我们的尸体剁成一块块的藏好了。你要不打死我，就必须把我的钱给我。”
唐哥吓得不敢看她的眼睛，大叫了一声“疯子！”狠狠一推挣脱了。
顾笙踩在了路边的沿上，被他一推立刻失去了重心，她伸出手臂想要扶着什么，却还是跌进了树丛里。
“小心！”几乎同时周亦白抓住了她的手，在半空中将人拉了起来。
顾笙惊魂未定，仍旧四处张望，“人呢？哪去了？”
周亦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模样，心被蜇了一下，丝丝拉拉的疼，他板着脸质问：“你还要去追吗？不要命了？真想他把你杀了埋了剁成一块一块的？也不看看自己伤了没有。”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最后一句是带着温柔的。
顾笙摇摇头，仓促应了一句：“我没事。”眼睛仍在四处看着，不觉想要抽身去找一找。
“别动！”周亦白将人喝住，挽起她的袖子???察看伤势，“你看看，这胳膊上都流血了，你不知道疼吗？”
顾笙看了看手臂上细小的伤口，肯定是刚才被树枝划的。她现在哪有心思关心这个，“我没事的。”
“你闭嘴！”周亦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扛的姑娘吧？想想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一抬眸见顾笙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周亦白心里一软，不觉放缓了语气，“我车上有云南白药，给你处理一下。你别生气，我……”
“我知道，”顾笙调皮地眨了眨眼，不再刻意疏离，她甜甜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嗯。”周亦白对上她干净的眼眸，胸口有什么东西涨满了似的。拉着人到了车里，思绪难得纷乱以至于一直握着人的手都忘了松开。
顾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地举起两个受伤的胳膊，任周亦白拿着棉签沾了碘酒小心擦拭着。
车里格外的安静，在触碰到一道较深的伤口时，始终绷着脸的周亦白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疼吗？”
顾笙一愣，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嘭然断裂。
周亦白没得到回答，抬眸一看，一滴眼泪正从顾笙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几乎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脸，顾笙一侧头，抬起胳膊用袖子蹭了一下。
再转过头时，只是眼眶微红，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袖子放下来，仿佛刚才是他的错觉。
小说《顾笙周亦白》第二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