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皇太子的婚礼隆重而琐碎,和前世一样,各种礼节和步骤行完,到入洞房,已是深夜。

洞房外不远处的大堂犹有酒客大声喧嚣,洞房内却是安静异常。

大红喜烛默默垂泪,满目鲜艳的绫罗软帐被烛光一照,更似滴血般通红而诡异。

这令姜瑶不自觉想起了姜家在刑场被满门抄斩的场景,她紧紧掐着拳头,一双涂满鲜红丹蔻的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狠狠扎出几道血痕来。

侍立在她身旁最忠心的婢女红苓见状惊呼道:“娘娘!”

姜瑶的神色这才一松,抬手看了看被自己掐紫的掌心,她面无表情地松开袖子藏好,末了正色道:“外面如何,爹和哥哥还在吗?”

“不在了,老爷和公子本想在这多陪娘娘一会儿,但殿下体贴他们今日辛苦,想让他们早点回去,便没怎么灌他们酒,饮了没一会儿就派人送回姜府了。”红苓老实答道。

姜瑶面上冷笑,体贴?

夏侯宁轶会对她体贴?

别人不知道,她可一清二楚,夏侯宁轶如此做不过是想让她彻底做一只被他拿捏掌控的笼中雀罢了,既然已入东宫,她的作用已经完成了,为着自己以后的打算,夏侯宁轶当然不希望她跟姜家再有过多接触,不然万一他对她的算计暴露了怎么办?

姜瑶兀自恨恨地想着,未及又问:“派谁送的爹和哥哥去姜府,不会是魏昭吧?”

红苓一愣:“娘娘怎么猜到是魏贵人的?”

姜瑶不语,过了会儿她招手示意红苓上前一阵密语,在红苓略带震惊和疑惑的眼神中,姜瑶对她颔首道:“去吧,别告诉任何人。”

红苓踌躇了片刻终是听令出去了。

姜瑶踢了踢腿,脚下绑着的匕首一天了还在隐隐发凉,她又摸摸袖子,里头的蒙汗药也好好的都在。

有这些东西,姜瑶便安心地等着夏侯宁轶的到来。

在前世这个时间点,她是和夏侯宁轶圆了房的,所以今晚夏侯宁轶会先假装醉酒,然后再通过和她圆房套出更多有关姜家的内情。

前世的姜瑶什么都不懂,一心沉浸在夏侯宁轶打造的“爱情”里,为此想也没想就在新婚夜把父亲姜守仁的事都说了出来。

夏侯宁轶很是欣喜,但也是在这夜之后不久,姜家突然传出和好几个老友决裂的事迹。

至此,一向在士林中颇具威望的内阁大学士姜守仁开始变得郁郁寡欢,再之后京中便传出了学子们要求撤换士林首领的请愿来。

前世的姜瑶为此还曾傻乎乎地写信埋怨过父亲,让他好好调整心态,莫要让太子难做。

现今想来真是蠢到家了,这么明显的构陷和架空之策,她竟一点没看出来,自己的父亲何其无辜,该死的是夏侯宁轶才对!

姜瑶想事想得出神,门外有脚步从远而近走来,伴随着一声“咯吱”的推门声响,夏侯宁轶那张令她极度恶心不适的脸霎时跳了进来。

夏侯宁轶脚步踉跄浑身冒着浓郁的酒气,看起来似真的喝醉了一般。

他迷迷瞪瞪地看着已经自己掀了盖头的姜瑶,眸中的恼意一闪而逝,再次收整好情绪后,夏侯宁轶又喜上眉梢地夸赞道:“瑶儿,你今天真如九天仙女下凡,美得倾国倾城,而今看着你为夫都有点糊涂了,到底是美酒让我心醉,还是本王倾国倾城的爱妃更让我心醉呢?”

夏侯宁轶说完急色地扑向姜瑶,仿如色中饿鬼,姜瑶在他即将把自己扑倒时猛地伸起一臂将他拦了下来:“殿下别急呀,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姜瑶侧头看向喜桌:“喝了合卺酒才算真正的夫妻不是嘛?”

夏侯宁轶脸上神色募地一愣,随即又含笑道:“是啊,对,对,瑶儿说的对,喝了合卺酒你才是我的夫人!”

他说着要去拿酒,姜瑶却先一步将酒杯夺了过来,语笑嫣然道:“殿下醉了,还是臣妾来喂殿下喝吧!”

姜瑶端着手里的金色酒樽晃了晃,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把一杯下了蒙汗药的酒光明正大地灌进夏侯宁轶的嘴里。

“来殿下,我们该休息了。”

姜瑶扶他上榻,装作亲热去解他衣,待外套刚脱下,药效发作,夏侯宁轶头一歪,瞬时便在榻上睡实了。

姜瑶一手摸着夏侯宁轶跳动的脖颈,一手摸上脚上的匕首,好想!好想现在就宰了这玩意儿!但她刚欲动作,执着匕首的手腕便被人猛地扣住了。

姜瑶回头,魏昭正蹙眉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色布衣仿佛夜里的幽魅,冷峻而妖异。

“不是说交易嘛,你现在就杀了他,可经过我的同意?”

魏昭的话阴恻恻冷森森的,姜瑶感觉自己好似被一团冰雪包裹。

她打了个寒颤一下挣开魏昭的手,凝眉冷笑道:“放心,耍着玩罢了,说好了交易便是交易,我当然不会独自行动,我也不会现在就杀他,因为这样太便宜他了!”

姜瑶戾气横生地说完,直接转移了话题:“我让红苓找你去拿的东西呢?”

魏昭一怔,片刻后从怀里丢给她一卷字画:“你要这个做什么?”

姜瑶望着手中的东西呵呵一笑:“这可不是简单的字画!这是科考初年众学子送给我爹的贺礼,是天下士林对我爹的信任!实不相瞒,我之前做过一个宛如亲身经历的梦,我梦见这字画被夏侯宁轶盗了去,夏侯宁轶用它设局离间我爹和众学子的感情,一开始只是学子,后来就连我爹的几个老友和左膀右臂也开始对他不满,天下士林不再是单纯的士林,转而成了东宫加害姜家和在朝堂为祸作乱的工具。所以,我现在是在防患于未然,无论如何都不让这东西落进夏侯宁轶手里!”

姜瑶说完抬眸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和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夜一样,月光如水,皎皎清辉。

她呆呆凝望了那月亮一会儿,忽然转过身来道:“魏昭,我真可以相信你吗?”

魏昭的嘴张了张,正要答话,却听姜瑶又自顾自笑了起来,笑毕她将手里的字画毫不犹豫地往他怀里一扔,道:“罢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魏昭,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