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叶太傅这才抬起头看着他,红着眼眶,“那你说怎么办?战事紧张,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征,只有江漫之一人愿意带兵出征,不让她去的话现在敌军早已进入京城了。”

叶太傅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已经到城门口了,你去接她去吧。”

叶南风一脸怒气道,“你不说我也是要去找她的。”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离开,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叶太傅。

他骑着马直接来到城门口,等到这江漫之。

他生气,气江漫之隐瞒自己独自去北疆,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知道。

即使听闻她凯旋而归,还是有些害怕。

那日在诗社,明秋说他心里也是记挂江漫之的,他虽没说什么,但是也没有否认。

他想他应当是喜欢江漫之的,他决定等江漫之回来跟她好好谈谈。

城门口,已经进来了不少士兵,但是他还是没有瞧见江漫之的影子。

直到士兵朝两边散开,露出两副棺材,身边也响起了唢呐声,他这才意识到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幅黑棺,看着上面写着江漫之三个大字,眼泪不自觉留下。

他呆愣在原地,想着自己一定在做梦。

一旁的叶太傅拿着绣球递到他手里,哽咽道,“这是你欠漫之的。”

雪如同棉絮一般飘落而下,砸在叶南风肩头却犹如千斤之石。、

“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回家。”

江漫之稚嫩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起。

他踉跄着差点往前一步,看着那口黑棺。

不知何时,城中百姓都纷纷至此跪了下来,大哭起来。

满城尽显一片悲凉,叶南风有些喘不上气,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他没看到江漫之得胜归来那肆意爽朗的笑容,还没见到她身穿铠甲的威风。

叶南风缓缓走到棺木旁,触及那已盖上一层白雪的棺盖时,他指尖一抖。

他猛然将棺盖推开,棺中人一身战袍,面容安详,嘴角似是带着一抹浅笑。

叶南风竭力扶住棺沿才让自己得以站稳。

她看着棺材里的江漫之,伸手触摸她的脸颊。

两月不见,她更瘦了,浑身都是血迹,她的左袖空荡荡的,他的泪水模糊的了眼睛。

他那天晚上要是去她房里看一下,是不是就能拦住她不让她去南疆了。

是不是她就不会躺在这里,还会像以前一样跟自己斗嘴。

叶南风伸出手将她轻轻扶起,缓缓抱出木棺。

“不可!”先锋王莽拦住叶南风,他未受伤的一只眼中满是愤恨。

他从小就跟在江成身边,对江漫之的事自然也了解,江漫之活着时,叶南风不曾认真对她,现在她战死归来,抢了她的遗体去又算什么。

叶南风哑着声,眼底尽是冷意:“别逼我。”

王莽一怔,想伸手再去拦,却被叶太傅拉住,叶太傅拍拍他的肩,看着他受伤的眼睛:“辛苦了……”

叶南风一言不发,只是将江漫之紧紧抱在怀中向花轿一步步走着。

江漫之很轻,他抱得一点不费力,可他觉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负千金之难。

他动作很轻,将江漫之放进花轿里,生怕磕碰到她,他抚过江漫之紧闭的双眼,忍声吞泪,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他曾嘲她聒噪,连打个盹儿都会说梦话喊着上阵杀敌,此刻冰冷的她却让叶南风更眷念从前活蹦乱跳的她。

叶太傅见叶南风微颤的身影上了马,才抚泪高喊:“起轿!”

花轿在前,黑棺在后,伴随着喜乐,百姓一路跟随至将军府外。

许温岚一身粗布衣,被两丫鬟搀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前,她抚着已近六个月的肚子,眼眶泛红,不知道已经哭了多少次了。

当看到江漫之的绝笔信时,她就知道江漫之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但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一阵喜乐从街尾传来,许温岚目光诧异的看着缓缓行来的迎亲队,竟是叶南风。

还为等她搞明白,后边的两副黑棺顿时让她双腿一软。

叶南风看着门口的许温岚,没有停留,直直向叶府走去,身后传来许温岚凄厉的哭声,叶南风仰起头微张着嘴,双唇颤抖,雪落在他的脸上,被一股热泪融化后又顺在面颊缓缓滑落。

叶南风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

他感觉不到心中那刻骨的痛楚,只是觉得心中少了什么让他支撑的东西,猛然间,眼前的白雪渐渐变黑,叶南风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他狠狠的砸在雪中,“少爷!”

几个小厮忙去将叶南风搀起来。

叶南风推开他们,撑着腿站起身来:“继续吹。”他拂去肩头白雪,没有再上马,而是徒步走在雪中。

如果忘记花轿中的江漫之早已没了呼吸,他真的会以为今天是他们大喜之日。

沿着街道,一路行至叶府,迎亲队停了下来,花轿缓缓落下,叶南风掀开轿帘,将江漫之抱了下来。

叶太傅下了马车,看着叶南风的模样,再次红了眼眶。

他觉得他从头到尾都错了,他不应该跟皇帝一起算计江家的,但都已经太迟了。

厅中不知何时布置了一张铺了红绸的长桌,连同整个大厅都变成了喜堂。

江漫之被置于长桌上,曾伺候过她的丫鬟红着眼将一朵红花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叶南风呆滞地站在一旁,看着长桌上单江漫之。

“让开——叶南风!把漫之还来!”一阵沙哑的哭腔突至厅外。

许温岚被王莽护着,捂着肚子疾步走进厅堂,此刻站在叶家客厅中,许温岚只觉讽刺。

她瞪着叶南风,哭喊道:“叶南风!漫之生前你不好好待她,如今她战死了,你抢了她的遗体去又有何意?”

叶太傅看着许温岚挺着肚子,又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由的愧疚起来:“江少夫人……”

“叶太傅莫要如此唤我,我受不起。”许温岚嗤笑一声,她心中有怨有恨。

江家为保江山,一个个战死沙场,可在江家危难关头,却无一人相助,竟还被扣上通敌的嫌疑,让她如何不怨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