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三班之中如果就脾气大小做个排名,小胖王文斌毫无疑问是排在末位的。这个小胖子平时胆小怕事,不论在消防站还是出去执行任务,能躲在人后就躲在人后,能不跟人起冲突,就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性子软软诺诺,一个大男人看起来像面粉捏的。他来三班有两年多了,不管情况多难熬,刘子涛都没看他发过一次火,这回可真是拜韩凯所赐,开了眼界。

刘子涛带着郑丰喜、马柏如冲进来的时候,正看见王文斌生气地揪着韩凯衣领冲他吼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有偏见的人存在,才让我的凝儿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你们这帮人都带着有色眼镜,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她身上贴标签!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说半个字,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韩凯神情上却没有半点变化,他冷着张脸,单手插袋,似乎压根不在乎对正方恼羞成怒地揪着自己的领口。

“我只是实话实说。虽然我知道多管闲事,但听你电话里的内容,你给她花那么多钱买这个买那个,不是连面都没见上吗?”

“你——”

眼看王文斌一拳要砸上去,三人急忙冲上前去把他们两个分开。刘子涛皱眉呵斥道:“你们两个大早上的干什么呢!知不知道打架斗殴是要吃处分的!”

王文斌被刘子涛一吼瞬间就怂了,把手从郑丰喜怀里抽出来,气呼呼地告起状来:“是他先来惹我的,他说我女朋友坏话!”

刘子涛扭头去看韩凯。

韩凯只是摸了一下鼻子,随后道:“我是善意提醒,让他当心别被骗了。”

这话一出,王文斌又一次要朝韩凯冲去。幸好郑丰喜早有准备,一把将人拦腰抱住。刘子涛看着韩凯这耿直模样实在头疼,只能先劝道:“小胖,人家韩凯就是了解得不深,他出发点至少是好的吗。他也不知道你跟凝儿相处大半年了,不知道你们感情状况。这孩子说话耿直,你就当是误会,这事儿就算了吧。”

王文斌愤愤地收回手,可是一双眼还是怒气冲冲地盯着韩凯。刘子涛又扭头看韩凯:“韩凯,今天就当你不知者不怪,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是人家谈恋爱,你也用不着去说这些有的没的,知道吗?”

“......知道了,是我多管闲事,以后不会了。”韩凯瞥了眼王文斌手机上还在继续播放的直播回放,甩开马柏如的手,自顾自走出寝室。

一出门,又听见那熟悉的阴阳怪气声:“狗拿耗子,才认识一天,你跟他很熟?就算他被骗钱了跟你有屁个关系?再说,他既然都谈了大半年,这班里难道没个明眼人吗?除了你,没人和他讲这个话,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你出什么头?你自己怎么不想想那个班长,还有其他几个怎么不和他说那主播是骗子?”

苏海从一开始听见韩凯和王文斌吵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昨晚上的电话他也听见了:半年恋爱不见面,不是买买买就是发红包。不是骗子能是什么?

但是他才没兴趣去掺和这些莫名其妙的私事,认识一天,就上去说人女朋友在骗钱,就算是**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韩凯没搭理他,自顾自朝食堂方向那儿走。苏海自觉无趣,白眼一翻懒得再说。

早餐时韩凯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子一角吃饭,吃到一半,看面前放下一只托盘。猜测大概又是谁来劝他王文斌的事儿,他暗自生出几分不耐烦想要走,可一抬头,对上班长刘子涛的脸,又没办法就这样拂了他的面子。

“九点体能训练,这会儿还早,一会儿自由活动时间,我带你熟悉一下场地吧,怎么样?”

韩凯剥着鸡蛋,头也没抬:“我跟苏海都是新人,您带我,那他呢?”

刘子涛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跟王国中、王志刚、方均聊到一块儿去的社交达人:“他似乎不需要我的帮助。”

韩凯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对方在这方面的差距,如此也只能点了点头:“我一切都听班长安排。”

刘子涛知道刚刚那事儿处理得实在是和稀泥,韩凯心里到底憋着一口气。他性子耿直,早上那情况,虽然有些多管闲事,可他到底是看不过眼。刘班长本来不希望第一天班里就起矛盾,奈何食堂这边人多嘴杂,不好交谈,两人一时间都无话,各自吃着托盘中的早餐。

吃完后,刘子涛带着韩凯从食堂出发,先往办公楼那儿走。

这个时间点还没到训练的时候,警铃未响,大家也都还算轻松。人少了以后,刘子涛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今天早上你跟王文斌说的那些话是好意。那个女主播......确实不像是好人。”

“你们都看出来,还让他继续给人送钱?消防员的工资拿得不容易,就让那个女主播这么骗走?”

“可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那个叫秦凝儿的女人是坏人。”刘子涛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荒唐,叹出口气,“你只听一天就看出那女人有问题,我们是这半年以来看着他一点点沉迷在这个主播身上的。小胖其实人不坏,就是在恋爱上脑子糊涂。他这半年,给人打赏,为她买礼物,给她定外卖,那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讨她欢心。”

“那就应该帮他解决问题啊,难道看着他就给人花钱吗?”

“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吗?可是感情这档子事,别人不好插手。如果他就相信那个女人,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王文斌平时脾气很好,可只要遇上跟秦凝儿相关的事情,一点就着。”

韩凯有些困惑:“可我以为,作为朋友最重要的是帮助他及时止损吧?哪怕不是朋友,看人上当受骗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才对。”

刘子涛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我们不是没想过用强制、卑劣的手段揭穿真相。”刘子涛道,“可是真相带来的结果是什么呢?”

“他不会再上当受骗啊。”

“但他也有可能情绪崩溃。男人就不会因为失恋失神落魄吗?”

这可就问到韩凯的知识盲区了,刚刚还一脸坦然,格外义正词严的大男孩儿神情间闪现出一丝窘迫来:“失、失恋什么的,能有多吓人?他可是消防员,是战士!进火场救人可比、比谈恋爱更危险更**吧?”

刘子涛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间笑了:“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班长!这个问题和我们讨论的事情有关系吗?”

“你要是没谈过恋爱,就不知道我们究竟在为什么担心。”刘子涛的耐心可能是三班最好的,“你知道对于一个消防员来说,情绪稳定有多重要吗?一旦他因为失恋开始魂不守舍,接下来就很有可能在任务中受伤!你自己也说,火场比恋爱要危险**得多。”

看韩凯面露不解,刘子涛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我们当然知道他这段感情会造成的负面影响,可是怎么解决,我们谁都没主意啊。眼下能做的,只能先维持稳定。贸然去制止,他要是失恋了上火场出了事,那可就不仅仅是闹矛盾那么简单。会出人命的。”

刘子涛说着,拍了拍韩凯肩膀:“我们不是不管,迟早要管。只是得注重方法,注重时机。”

韩凯却有些刻意地避开了他的轻拍:“随你们吧。反正跟我没关系,我不打算管。今天是我多嘴,以后我不会了。”

“哦?”

韩凯看了眼周围的设施设备,他们谈话间已经基本上将整个消防站逛了个遍:“差不多要到体能训练的时间了。班长,我们回去吧。”

刘子涛跟上他的脚步,看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又多说了一句:“韩凯,今天早上这件事,你没有做错。相反,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只不过王文斌的情况有点麻烦。说不定,你能想到解决之法?而且我相信,你吧......”

刘子涛故意朝前走了几步,正对着韩凯的双眼:“你不会置之不理。我看得出来,遇上这种事,你就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这种特质,非常适合一个消防员。”

说罢这话,刘子涛在他后背用力一拍:“好了!赶紧去体能训练。让你好好看看前辈们的本事!”

刘子涛和韩凯抵达体能训练馆的时候,其他几个班的人已经到了。消防站内的体能训练馆好似外面的健身房,市面上能看见的设备他们这儿有,市面上不常见的设备这儿也有。

一名优秀的消防员,首先最基础的就是要有一副孔武有力的好体格。每年消防员都必须参加体能考核,一旦不及格就很有可能要面临退出的风险。

好的体格才有可能在极限状况下救下被困人群。他们是与灾难作斗争的人,每天的工作是与死神赛跑、与死神抢人,即便有设备支持、科技辅助,体能好才是硬道理。灾祸现场有太多突**况,只有将自己的身体训练成最为精密的机器,才有可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最佳效果!

因为在他们的工作中,哪怕只是一点失误,就有可能面临生死攸关。

韩凯一来就对上苏海跃跃欲试的目光。先前他才刚刚答应过苏海要在这儿再比一次,但还没等苏海开口,倒是刘子涛先把他俩招呼到一边,拉过王志刚来:“我看你们两个人很喜欢比赛啊。这样吧,和我们小王哥来比比。”

看两位新人面露疑惑,刘子涛将王志刚往前一推:“不复杂,就比一样——掰手腕。”

“掰手腕?和他?”苏海看着王志刚那满身腱子肉,莫名有些发憷。小王哥应该是三班中体格最健硕的那一个,配上他那满脸横肉,换身衣服就差不多能去水浒传片场演一百零八将。

“怎么,怕了?”王志刚挑衅般冲着两个新人做了个弹舌。韩凯率先上前,直接在桌边坐下立起胳膊:“不怕。来。”

“我先说啊,输了可别哭鼻子。”

韩凯没答话,只是晃了晃手,示意他开始。

刘子涛作为裁判,站在中间将手搭在两个人的拳上:“预备——!”

韩凯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王志刚却看起来没有半点变化。

“开始!”

前一秒还老神在在的小王,下一刻浑身肌肉暴起,他胳膊上青筋像是得了号令,瞬间充血。韩凯还没来得及抵挡他重压,就听“啪”的一声——王志刚仅用两秒就将他的手臂利落地翻倒在桌上。

一旁传来苏海哄然大笑:“哈哈哈哈哈......韩凯,你是小鸡爪子吗?刚刚发生什么了?哎呀,好像有人输了啊!”

韩凯瞪了他一眼,将手从王志刚掌心抽出。小王笑了笑:“不要气馁,我们班上没几个人能跟我掰手腕超过10秒。”

“那我只要没有秒倒,就说明臂力这块我胜过你吧,韩凯。”苏海说完,把韩凯从座位上挤走,跃跃欲试地抬起手臂,“来吧小王哥,让我们决一胜负!”

刘子涛看苏海这模样不免也笑。他和刚刚一样将手搭在二人拳上:“来啊,准备了,三二一......”

苏海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