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祁连远远看见对街的方一灵,兴奋地冲她挥挥手。这一下子,他手中的小鸭子雨伞没有抓牢,被风吹跑了。他有些委屈地看着被风雨吹走的雨伞,很快被淋成了落汤鸡。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雨好像停了。他回头,方一灵撑着透明的长伞蹲下来正看着他,她笑意盈盈地伸出手,“帽帽真是小傻瓜。”

他可怜兮兮地被她牵起来,眨巴着眼睛。

“虽然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但我们就按院长登记的日期来过吧。”方一灵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弟弟的小脸。

“你想吃什么?嗯?"

她刚刚发了零花钱呢。

“我想吃巷子里的冰糕。”祁连靠近了一些,指指方一灵淋湿的肩头,“把伞靠过去一点呐。”

方一灵笑,牵着他的小手准备带他过马路。

今天的天气实在很不好,暴雨裹挟着寒风,直凉到人们心里去。才傍晚,天已经很黑,路上行人很少,仅有的也是行色匆匆。

方一灵看着人行灯变绿,“我们走吧。”

祁连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事,方一灵的表情已经变得惊惧。

刺目的车灯将她秀丽的脸照的惨败,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一把将右手边的祁连推了出去。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祁连看着被撞出好远的方一灵倒在血泊之中,眼睛还望着他的方向……

倾盆大雨盖住了她轻声的呢喃,祁连看着她的嘴唇,他听见了,她说的是:还好你没事。

……

祁连从梦中醒来,摸到眼角两行清泪。凌晨五点,一切都还在沉睡着,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记不清是多少次梦到这个场景,时间明明久远到,他快要记不清她的脸了。

祁连挣扎着下了床,宽松的浅蓝色睡衣显得他更加单薄。

……

闻讯赶来的方一灵母亲抱着已经撞得不成样的女儿哭得声嘶力竭,祁连就蹲坐在她们旁边,吓得浑身僵硬,双眼无神。

女人抓起他小小的衣领,声音尖锐到刺耳,“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你这个丧门星,还我的女儿来……”

那一声声质问,像种子种进了他心里。

如果那时死的是他就好了呢。

……

祁连握住了胸前的护身符,才终于稍稍觉得安心。这护身符有年头了,原本的颜色半褪不退,上头小小的装饰也掉了一个。却是祁连最重要的东西了。

小学的时候,有个高年级的学长欺负他,好玩似地抢了他的护身符。小小的孩子眼里满是倔强和不甘,却碍于身高和力气的差距。护身符被扔进了垃圾箱里。

看着不顾一切翻找垃圾箱的小孩,他乐了,“这有人翻垃圾桶了!快来看。”

祁连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小小的身子几乎扎了一半进垃圾箱里,肮脏恶臭的垃圾挤满了黑暗的箱内空间,他发了疯似得在寻找自己的光亮。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捧着脏兮兮的护身符抱在怀里,漆黑的瞳仁里有光,仿若那是什么珍贵的宝藏。

他头发上沾了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那学长走到他面前嘲笑着他的新造型,“垃圾护身符配垃圾小孩,绝配!哈哈哈哈。”

他将护身符收进口袋里,像只凶狠的小豹子,眼神充满了愤怒,他一拳打在对方身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对方一开始毫无防备,故而猝不及防。回过神来,决定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

年龄和身高体力差在那里,祁连很快败下阵来。

这小子是个打不服的主,不管怎么揍他踢他,他始终一副死鱼相。对方觉得有些无趣便起身离开了。

朦胧中,好像又听见女孩清悦的嗓音:“这个护身符就给你啦,我弟弟要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呀。”

小小孩子蜷缩着,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姐,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