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宴会上,娘请戏园唱台会,红棉也在其中。

席间我起身回房换衣,路过花园时,无意中,听到她和沈玉林在假山边说话。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稍稍放慢脚步。

红棉羞羞怯怯的声音入耳:「公子,有人要替奴婢赎身,但奴婢求班主回绝了。」我皱眉走过,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戏子,要来跟他说这种事。

而且偏偏选在他参加我及笄宴的这天。

后来我质问沈玉林:「那戏子赎身的事,你也要管了?」沈玉林嗤之以鼻:「我怎么会那么闲,谁知道她怎么想的。」「人长得一般,还净惹事。那人常去看戏,专挑年轻戏子纳回家当妾,磋磨死了再找新的,闹得戏园乌烟瘴气。」看他那么讽刺的口气,我便没再把红棉放在心上。

但事情好像悄悄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就是红棉在这家戏园的第三年,沈玉林的小厮偷偷跟我说,他家公子好像看上了那个戏子。

经常给她打赏,出手阔绰,还专门写词给她唱。

「公子以后是要当状元的,怎可流连勾栏?求**派人关照。」虽表面维持着闺秀姿态,但他的话,还是在我心里扎了一根小刺。

所以我专门去听她唱戏,在一众美艳花旦中,她姿色平平,嗓子一点都不给劲。

即便硬被安排在台中间,也丝毫不叫座儿。

而沈玉林身边从不缺少女人。

作为高傲清贵的才子,他可谓是状元热门人选,人又长得芝兰玉树,围着他转的姑娘不在少数。

可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坚决拒绝她们之后,他都要深情地凝视着我说:「沈某此生非泽儿不娶。」当然,作为太傅之女,娶了我的话,对他未来前途,只有利没有弊。

所以我想,他是不会真把一个戏子放在心上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沈玉林会为红棉失去理智,在众人面前大打出手?

他在寒山寺禁足时,我找人打听过,被打的就是想赎红棉回家做妾的人。

三番两次被拒绝,恼羞成怒,带着人来强抢。

沈玉林正好出现,看见之后便冲上去打人。

这件事闹得太大,传到书院先生耳朵里,认为有辱斯文,气得罚沈玉林思过一月。

进寺之前,沈玉林还可怜巴巴握着我肩膀说:「泽儿,我行得端做得正,等我出来会跟你说清楚。」可他的说清楚,就是指跳下马车去扶红棉,怀里还揣着她送的锦帕?

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心如死灰。

回到府里,桌上还放着我亲手烤的点心。

他随口一句想吃桂花酥,我试验多次,熏得眼泪直流,手烧出泡才勉强出师。

可从天亮到天黑,却始终没等到沈玉林。

隔天,我亲自把点心送到书院,书房外听见班主跟他低语:「红棉为了不牵连公子,把自己关在房里,半月不曾登台。」「之前她为您与所有恩客撇清关系,这次那男人来强抢,也是因为这个。」「都说戏子无情,可我说句公道话,红棉这次怕是真对公子动了心思……」说的人赔着小心,听的人始终沉默。

直到我甚至开始怀疑,沈玉林有没有在屋内时,才听见他压低声音说:「多谢相告。」班主走后,沈玉林抬眼瞧见我,慌张之色一闪即逝:「泽儿来很久了吗?」「才到。」我低眉把桂花酥递到他手里。

他刚尝第一口就皱眉丢下,说小厨房越来越敷衍了。

刚打算说这是出自我手,却不经意瞥见他颈边暧昧红痕。

终是没再开口,任由他让小厮把整盘点心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