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刷牙时发现镜子边上的装饰画有点不对劲。
摸了下,发现是针孔摄像头。
我如常漱了口,将牙杯放回原位。
被监视了啊。
不知道房子里还有多少摄像头。
一想到他时时刻刻都看着我,我的心里反而很踏实。
上一任前男友和我分手的原因就是,我太黏人了。
他说他需要空间。
我不能理解,我只是忍不住反复确认他在干什么而已。
他说我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还讨厌他的若即若离呢。
他知道他不及时回我微信我有多着急吗?我只能一直一直打他电话……结果被他拉黑了。
曾经我试图用自杀威胁他留下,可是他已经有了新女朋友。
“张绾,别道德绑架我,没用的。你死在哪儿都不关我的事。”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我感觉世界都崩溃了。
我谈恋爱总是这样,容易陷入,疯狂索取,最后搞得一塌糊涂。我不明白为什么。
我往软绵绵的大床上一瘫,随手关了灯。漆黑的夜里,我无法入眠,打开手机摄像头,把整个房间扫了一遍。
吊灯上、衣柜上、各种装饰物上……还有毛绒小狗的眼睛里,都亮着红色的点,像幽灵的瞳孔。
啧。
我敲开了螭的房门,他果然还没有睡。
“怎么了?”
他好像刚喝了酒,声音带着些微醺的沉醉。
“画面哪里有真人更有吸引力?”
我踮脚吻了吻他的喉结。我想他会喜欢的。
螭将我抱到床上,半跪着抚摸我的身体。
由于我穿着吊带裙,他的指尖可以很顺畅地经过我肩膀、手臂上的各种伤疤。
有被刀割的,有被烟头烫过的,有手术缝线留下的……
想着想着我就突然笑了。本来该光洁无暇的皮肤,被搞得像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面。
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穿吊带裙。
我一直很喜欢穿吊带。就算我每次穿,都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都有人明面背地叫我**——可我还是执着的喜欢。
“很丑吧?”我抚着他的脸。
“绾绾,美丽无罪,你也是。”
他俯身在我左肩那个被烟头烫伤的疤痕上留下一吻,好像什么都知道,关于我的过去,那污秽的一切。
“睡吧。”他搂住我,为我拉好了被子。
我侧过身背对着他,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除了他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或者让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地狱,就是罪过。
我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死了。
但由于习惯性失眠,我还是在凌晨三四点醒了过来,无法再入睡。
我慢慢抬起他圈着我的手臂,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
扭了扭把手——门开不了,被锁住了。
“绾绾,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身后响起,大手握住了我放在门把上的手。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人走路是完全没有声音的吗?
我稳了稳心神,才转过身看他:“想上个厕所,找错门了。”
本来是打算去看看地下室锁着的那个房间的,看来时机还没有成熟啊。
螭试图囚禁过我,不让我出门。
好在我比较宅,不出门也不会死,有口饭吃饿不死是最重要的。
不过我有逛画展的爱好。有时候会自己办展。
有些买家一定要亲眼见到我,跟我聊几句才会决定买我的画。
他们说我是天才,天生吃这口饭的。
得了吧,我不过是故弄玄虚,画一些西方的骷髅地狱、山海经中的鬼怪神兽,再编编故事,搞得神秘小众。
没想到真有人喜欢。口味够重的。
有些有钱人的想法,我确实不懂。
而且,我不能总被关着,我可以当一次两次囚鸟,但不能一直当。
出于这几种原因,我对他说:
“就算我跑了,你也能抓回来。所以把我关着没必要。有时候猫抓老鼠更有趣,不是吗宝贝?”
他显然深思熟虑了一番,“绾绾,我相信你,你不会跑的,对吗?”
我很高兴螭没有收走我的手机,让我得以与外界沟通,也能获得外界的信息。
但他并不是放心我,而是放心他装在我手机里的装置。
窃听。定位。
就算我逃,能逃去哪里呢?
况且我只是想出门透透气,并不是想逃离他。
事实上,我没什么朋友闺蜜,也没有什么亲人。
父母也早就各自有了另外的家庭,我呢,据说只是他们一夜擦枪走火的意外。
除了螭,没人会在意我的。
我是艺术生,一开始学设计,后来觉得没意思,又画画去了。
偶然在储物间找到几块黑布料,便给他做了好几件款式不同的黑衬衫,超显身材。
塞满一个衣柜是没问题了。
大别野里除了做衣服的布料,还有很多东西。
比如染发剂。
虽然不知道他家为什么会储藏这些东西,但不妨碍我给他用上。
我将他的黑发染成深红色,让他穿上黑衬衫给我看看效果。
他拿着衬衫想走进房间,被我按住:
“别走,就在我面前换。”
他抿着唇,耳尖微红,手指不自然地放在原本白衬衫的扣子上,迟迟不动。
“宝贝,要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他有些磕巴的换上了衣服。
深v一直到肚脐眼,我就说嘛,很显身材的。
不错,但好像缺了点什么。
我走到储物室翻翻找找,拿出一个金丝眼镜戴在他脸上。
噢,天呐。
黑衬衫、金丝镜、酒红发色。
我的最爱。
“宝贝,你这样真好看,以后天天这么穿吧。”
我替他整理了领口。
“好。”
有个买家在网上联系到我,说他对我的一幅画很感兴趣,希望和我见面聊一聊。
“宝贝,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没必要跟他说太具体。我的聊天记录、网页浏览记录……他都知道的——事无巨细。
“戴上这个吧。”螭递给我一个小型监视器。
他现在连遮掩都懒得对我遮掩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做什么?”我边扣上监视器边漫不经心的问。
“等你回来。”他伸手撩了我一缕头发。
我到车库打开一辆小红车的车门,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我一边哼着歌,耳机里一边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忘记跟他说了,我在每件黑衬衫的胸口处都放了芯片薄的监听器。
也许他发现了,也许他没发现,谁知道呢。
关键是,他的心跳声可以安抚我,还能让我感到愉悦。
到达目的地的停车场后,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车里打开了一个类似手机的电子小屏幕。
里面是螭安静看书的情景。
很好。
看来他确实没有乱跑,而是在乖乖等我回家呢。
我戴上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散开了长发,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到预订的位子。
对方已经到了,一个斯文有礼的年轻男人。
好久不见,老同学。他看起来还是和中学时一样的……令人作呕。
“罗先生,幸会。”
我主动向他打了招呼。
“你好,雷特小姐。”
我的艺名,雷特。哈姆雷特的雷特。王子要复仇,我也是。
他盯着我的脸:“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总感觉你有些眼熟。”
我的心提起来,却仍若无其事地谈笑:
“罗先生,这种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哦。”
“可能是吧。”他点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施暴者早已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可受害者清楚的记得他犯下的每一个罪行。
一个女生拥有一副好皮囊好身材或许不总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当她在感情中容易偏执,容易上当受骗,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美丽就是原罪。
“罗先生,我的这幅画灵感起源于《山海经》中断头的刑天……”
我将精心编造的画背后的故事娓娓道来,他大部分时间在盯着我看。
我相信他没有认出我。
毕竟谁能想到过去跪在他面前,求他删了我暴露照,不要毁掉我的小女生,如今竟然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画家,还坐在他面前夸夸其谈呢。
“罗先生,您确定要买下这幅画吗?”我保持着最得体大方的笑容。
“我已经决定了。”他将钱打给我。
“罗先生,合作愉快。”我伸出手。
罗森握住我的手,用大拇指按了按我,“有机会的话,下次见面想请雷特小姐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