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烈白日里并未攻城，只是在阵前叫嚣挑衅。恐怕是…」
「将军，想必他是有后手啊。」
我拿起不日前才绘好的巽州城防务图，凝眉细察。
片刻后才抬头，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重新布防。东南西北四城各布置两千兵马日夜巡逻，而其余人务必今晚之前……」
「将军，这是为何？」
「我自有道理！速去！」
夜半时分，我将飞鹰送来的信件取下。
城内喧闹的声音就传入我耳畔。
北凉军果真朝着城内发射裹有火油的箭矢。
箭林火雨从四面八方飞过城墙，落在房檐和街道，城内四面起火。
熟睡的百姓和将士都从床上惊醒，投入到救火的队伍中。
「将军真是神机妙算！还好水缸都储满水，火势得以控制。」
庞副将一脸崇拜看着我，然后他身侧的将士却突然单膝跪地。
「将军，火势虽被控制，但…」
我抬起头看向东南角，不由低头一笑。
夜晚风劲，而粮仓正好在下风口，大火直接就朝着城中的粮仓卷去。
根本来不及救火。
「你想说粮仓的事情？烧了就烧了吧。」
「将军，粮草烧毁，不假时日城自会被攻破。到时…」
此时，陆则序正好走进来，他顺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将士。
「你们家将军啊，最是狡诈，早就交代我帮忙转移粮仓。」
「嘿嘿！我就说了将军神机妙算吧。老李，你偏偏不信，苦大仇深的样子做给谁看，走我们出去比划比划。」
庞副将拉着那名将士就往外走。
陆则序见我低头看信，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苏…聿白，你是如何知晓他们今夜会火袭？」
我将手中的信件用火烛烧毁，然后揉了揉眉心，露出狡黠的笑容：「直觉。」
陆则序嗤笑了一声，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真当我是三岁小孩？」
看他眼眸中竞透着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
我耐心同他讲清楚来龙去脉。
「所以说那么一大堆。原因就是你在完颜烈身边安插了眼线。」
「我是将军，又不是神棍，你真当我能掐会算？」
「快开城门！叶虎都尉回来了！」
一小队人马从城外仓促回来。
领头的男子抬头便和我目光交汇在一起。
我没有错过他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可置信。
他就是和哥哥一同来到巽州城的都尉叶虎。
也是我父亲得意门生之一。
叶虎并非如常人以为的武将那般，生得燕颔虎须，雄壮过人。
而是身材修长，眉如墨画，面似桃瓣，唇方口正。
性格温和在一众武将中十分出挑。
阿爹曾想将我许配于他，知根知底，想来是不会令我受半点委屈。
以此方式将我从京城解救出来。
但人不自救，便无人能救。
所以在军中，我对他总是带着疏离，不愿与他过多交涉。
我哥哥此番落入完颜烈的手中，必定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将军，你回来路上可有危险？何时回城的？竟忘了告知我等。」
叶虎目光冷冽，语气中没有半分尊重，甚至蕴含浓浓的责怪之意。
「我的行踪何时需要向你汇报。叶虎，你逾矩了。」
陆则序拧着眉，径直走来隔开我和叶虎，一脸不善看着他：
「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叶虎听到斥责的声音，低下头眼神却闪过一抹狠戾。
「王爷恕罪，将军恕罪。叶虎甘愿领罚。」
「责罚倒也不必，你下去吧。」
待叶虎走后，我望着远处炊烟出了神。
陆则序看我一动不动，便向前在我耳畔问道：「苏衔青就是想把你许配给这种人？」
猝不及防温热的气息朝我扑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哪样的人？你说说看。」
「样貌一般，身手一般，连脾气都很…」
看着陆则序红着脸一本正经地分析。
竟有几分儿时被我打倒在地，还叫嚣着不服气的样子。
「那他自然比不上阿序，论样貌你可是能排得上天下第二。」
他抓住我的手，果真又是一脸不服气：「只是第二？阿棠心中第一是谁？」
「自然是我阿兄。」
「为何？」
我笑着看向他，眼睛忽闪忽闪：「因为他和我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陆则序沉思片刻，在脑海中努力拼凑出苏聿白的模样。
而在那模样的背后，是另一张他更熟悉的女子面孔。
「既是你的胞兄，必然不会令人失望。那本王就屈居第二。」
看着我不断凑近的脸，他害羞似的移过目光。
头一回见陆则序的脸上出现窘迫的神情，我不禁捧腹大笑。
他听见我的笑声，将手握得更紧了些：
「希望你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般开心。」
我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转过身望向城内来来往往的百姓：
「能够守护脚下的土地，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陆则序看着我的背影，轻声叹道：「能够守护你，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习武之人，耳力异于常人。
可我只能当作没听见，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