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手里拿着的免死金牌,在大好日头的照应下发着耀眼的光。

正是这一块小小的牌子,让我免死于抄家官兵无情的刀剑之下。

耳边嗡鸣,撕裂的哭喊不绝于耳。

他们为了几两碎银,侍错了主,便要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

尖叫声中,昔日一心跟我母亲争宠的姨娘发疯一般的朝我冲过来,她想抢走我手中的金牌,博取最后一丝生还的可能。

然而她还未碰到我,一柄剑自她身后刺穿,她口中吐出的鲜血溅在了我脸上猩红的血幕迷糊了眼前视线。

她就那样跪倒在我面前,死不瞑目。

我茫然的擦了擦脸上流淌而下的血迹,再抬头,便对上了陆时青冷冽阴鸷的双眸。

他将长剑自姨娘身体里拔出,从血雾中走来,周身杀戮之气。

滴着血的剑刃挑过我的下巴,最终抵在了我脖颈处。

那只握住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一滴泪豆大般落在血迹未干的剑刃上,晕开了层层绯色。

他赤红的双目和骇人的目光仿佛在告诉我,他随时会杀了我。

他的心腹部下在一旁拼命的拉扯他肩膀,“将军不可!她手里有陛下御赐的免死金牌,杀不得啊!如何处置这罪女还要等候朝廷发落!”

陆时青置若罔闻,僵持良久。

他突然失控一般冲过来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我爹至死都在担心他的安危!直到他手持弓箭,将我爹诛杀在马蹄之下,我爹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做的局,瓮中捉鳖!”

“背叛之人不得好死!”

“沈岁禾,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沈家的人究竟几分真心!”

掌心力道寸寸收紧,呼吸逐渐艰难,我在身子晃啊晃中终于明白了——

割据一方的节度使叛变,我爹带着手里仅剩的那点兵权,投敌了。

所以我娘才说,我爹走错了路。

而昔日说要娶我的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终是在血海深仇中一日长大。

濒死之际,他却松开了我。

我看到内堂大门大敞,我娘一身素衣反手推翻了烛台。

火势灼人,我眼泪滚滚下落,视线模糊到我没能看清我母亲的最后一眼,只看到她被掉落的房梁砸倒到那一刻。

我没有爹娘,没有家了。

陆时青也恨透了我。

我身上流着罪人的血,我也是罪人。

幸好这只是个梦。

我爹与陆时青的爹爹可是生死之交,他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战功累累。

当年新帝浴血登基,他好不容易替君王守下江山,怎会投敌叛国,又怎会背刺友人呢。

何况,陆时青才不会那样对我。

从荒漠边塞到繁华京都再到江南之城,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他向来视我如珍宝,他说我是他做梦都想娶的人。

但我胸口好疼好闷啊。

我觉得我要窒息了。

冷汗涔涔中我还是睁开了眼。

月光透过窗柩照映进来,倾泻一地,剪裁出他立于床边修长的身影。

睫毛轻颤,我措不及防对上他那双眼底凛冽的眸光。

好骇人,一下子又让我想起被抄家的噩梦,他猩红的双目,似要将我千刀万剐。

半梦半醒,我思绪还未清醒,下意识抬手覆在他眼前。

呓语似的开口:“阿青,你别这样看我,很吓人”

“我害怕。”

手腕被他钳住。

他温热掌心处的厚茧磨的我皮肤生疼,掌心力道寸寸收紧,我这才恍然惊醒。

那些不是虚假的噩梦。

那是我永生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