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枝祁琅第63章

宋知枝对上祁琅的目光,下意识的躲开,继而咽了一口口水。

他应该认不出她!

她脸上带着面纱,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特意在里面穿了一身棉袄,再套上宽松的外裳,整个人胖了一大圈。

除非他有火眼金睛,不然不可能认出她来。

果然打量了几眼,他就错开身往另一条游廊上走了,只是走的时候冲身后江远吩咐了一声。

“传令下去,加强守卫,什么老鼠苍蝇臭虫的,一个也别放出去。”

江远应了一声,同时看向宋知枝他们,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宋知枝脸一黑,抱着砚儿气冲冲的回去了。

祁琅这厮,从来不让人失望,一直心毒嘴贱。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没有认出她来,这样至少不用总躲在屋里了。

宋知枝带砚哥儿吃过早饭,然后在院子里玩。

院西边有一个葡萄架,上面挂满了一串串青色未成熟的葡萄,砚儿想要吃。宋知枝举起他,让他只摘一颗。

这时她听到嗖嗖的声音,下意识往西边看,这才发现墙上有个拳头大的洞。

宋知枝让砚哥儿摘了一颗,将他放到地上后,趴到洞口往隔壁院里看。但见祁琅穿着白色的中衣,正在舞剑,那剑势十分凌厉,带着凛凛的杀气。

再看他脸上的神情,肃冷沉着,仿佛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他要用手中的剑劈开一条路,尽管随时可能丧命,尽管已经遍体鳞伤。

这样的祁琅,她仍旧心疼。

“娘,好酸。”

因这一声,祁琅好似听到了,剑势一顿,吓得宋知枝赶紧蹲下身子,拉着砚儿躲到墙角。

砚儿不解的看着宋知枝,想要开口问一句。

“嘘,我们在给跟隔壁的叔叔玩躲猫猫。”

砚儿一听在玩游戏,眼睛立马亮了,赶紧躲进宋知枝怀里。

“娘,我不说话。”

“嗯。”

这多少有些幼稚,蹲了一会儿,她觉得祁琅应该已经走了,便想拉着砚儿往葡萄架外面走,但砚儿不肯。

“叔叔还没找到我们。”

“……”

于是一整个上午,她和砚儿就蹲在这儿,蹲到后来脚都麻了。

“娘,我们赢了吗?”

出来的时候,砚儿还不忘问。

“呃,赢了吧。”

用过午饭,宋知枝哄着砚儿睡着后,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来到院门外,见陆长安扶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朝后院这边走来。

宋知枝迎上去,陆长安看到她一下愣住。宋知枝侧过身,偷偷摘下面纱,冲他吐了吐舌头。

陆长安这才认出她来,不由笑了笑,而后跟她介绍:“这位是方太师。”

宋知枝冲方太师行了个礼,“先生好。”

方太师上下打量了宋知枝一眼,“这位是?”

“她是……”陆长安顿住,还真不知该怎么介绍宋知枝。

宋知枝笑着接过话:“我叫珠珠,世子的外室。”

方太师看向陆长安,见他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大概想不通陆长安怎么会看上她。

“果真是珠圆玉润。”他勉强道。

宋知枝捂嘴笑,“世子就喜欢长相富态的,说是他的福气。”

“哎哟,你们烦不烦啊,一直说不停的,我想洗澡,全身脏死了!”

方太师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娇媚,身材姣好,凹凸有致。

她身上衣服沾着灰烬,脸上也落了一层灰,但美人仍是美人。

她要洗澡,陆长安一个大男人却不好安排。

宋知枝笑道:“我带孙小姐去吧。”

这话一出,方太师脸黑了,陆长安尴尬至极,美人气得撅起嘴巴。

“哪里不对吗?”她不由问道。

这时有人大笑起来,宋知枝歪头看去,见祁琅正靠着西边的垂花门笑得前仰后合的,笑得那凤眼眼尾都红了,徒增一抹艳丽。

他趴着墙,一边笑一边好心解释:“哪是什么孙女,这是方太师的小妾!”

宋知枝脸腾的一热,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我……我眼神不好……”

方太师老脸搁不住,冷哼一声,推开陆长安,大步走了。

那美人扁了扁嘴,冲宋知枝道:“我叫虞娇娇。”

“虞……虞夫人。”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我去洗澡啊!”

她本是帮忙的,但这人似乎当她是丫鬟。

真没礼貌!

“虞夫人,请直着往前走,走到廊子那儿,再往西拐,走几步就有温泉池。”

虞娇娇哼了一声,“那你给我备好香胰,珍珠粉,桂花油,需得是上好的,还有准备一身衣服,里衣要绵软细滑的杭绸,外衣要华丽的南锦。”

虞娇娇走了几步,回头又嘱咐了一句:“你长这么胖,怎么还有脸出门。”

宋知枝瞪大眼睛,长得人模人样居然不会说人话。

算了,懒得跟这种人生气。

宋知枝正要回院里,见祁琅还靠着那边院门,正眯眼看着她。

她心虚的低下头,怕他认出来。

“那边没有温泉池只有一个鱼塘。”他道。

宋知枝抿了抿嘴,“哦,我大概记错了。”

“真的只是记错了?”

他追根刨底的,有意思吗?

“我故意的,行了吧?”

她说完,许久没听到祁琅再开口,不由抬头望过去,见他正盯着她看,眸色很深。

“你为什么戴着面纱?”

这话问的不着东西,但宋知枝心里却咯噔了一下,他不会开始怀疑了吧。

她思量片刻,矫揉造作道:“哎,还不是因为奴家美若天仙,又有一些色中饿鬼想占奴家便宜,奴家也是无奈。”

祁琅眯眼,这胖女人口中的色鬼明显说的是他。

“美若天仙?”祁琅呵了一声,“天仙都像你这么胖的话,飞不起来吧?”

“你!”

祁琅站直身子,“回去照照镜子吧!”

安置好方太师,陆长安才回来。

“这七皇子办案委实太随心所欲了,因何子越遇害前一日和方太师喝过酒,他便怀疑方太师毒害何子越,证据都没有找全就要搜老太师的宅邸,也不知怎的就着了火。如今更是将老太师监禁于驿馆,不许他离开半步。”

宋知枝听到这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祁琅一来岳州就挖何子越的坟,似乎是断定他不是被盈盈和李世用刀捅死的,而是被毒害的。

他又没见过何子越的尸体,怎么断定的?

又或者……何子越根本没有中毒。

他随口编了个谎,为的是以此为由搜方太师家,他在调查另一桩案子!

宋知枝想到这,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方子孺可是帝师,天下文人之首。

他也太张狂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抢人家妾室这事也干得出来

当晚,祁琅设宴为方子孺压惊,陆长安作陪。

管弦乐声传到这院,宋知枝带着砚儿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等哄着他睡着后,她透过西墙的那个洞望过去。

西院石榴树下,祁琅坐在羊绒毯上,正歪着身子欣赏舞姬跳舞,嘴角尤带一抹不正经的笑。

方太师坐在下首,脸色却是阴沉的很。再看他旁边的陆长安,一直低着头,似乎有意躲避什么。

随着舞姬进入视线,宋知枝看到前面领舞的竟是方太师那个小妾,她身姿曼妙,只着一件轻纱,春色若隐若现,而随着乐声,她摆臀扭腰,极尽妩媚。

她又一跃起,摘下一朵石榴花,奉到祁琅面前。

祁琅笑意加深,接过那石榴花,同时一把将那虞娇娇扯到身边。

隐忍许久,方子孺终于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子上。

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他的小妾,明目张胆的给他戴绿帽子,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七皇子,承您盛情,老夫畅饮了几杯,已有些不胜酒力,这便回去休息了。”说着,方子孺行了个礼,而后冲虞娇娇呵了一声:“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过来扶着老夫。”

虞娇娇咬着下唇,委屈的看着祁琅,不舍得离开。

祁琅勾唇一笑,伸手钳住虞娇娇下巴,“如此一朵娇花,那头老牛牙都快掉光了,真嚼得动?”

方子孺青筋爆出,“七皇子可知他人之妻不可夺?可知礼义廉耻?可知……”

“本殿下是心疼太师你,走路都一步三喘的,床上这点事,不如就让本殿下代劳吧。”祁琅眉眼上挑道。

“你……你**!”

“放肆!”他说这两字,依旧带着笑。

他这态度气得方子孺浑身发抖,“圣上还要尊老夫三分,七皇子莫要太张狂,若告到圣上那儿……”

“太师与本殿下为一个舞姬闹到圣上面前,本殿下名声一向不好,倒也不怕什么,只太师您为人师表的,不大好听吧?”

方子孺被祁琅气得眼前发黑,往后踉跄了几步。

“先生!”陆长安忙扶住了方子孺,继而看向祁琅,想说教几句,但还没开口便被祁琅堵住了。

“陆世子,你那小妾自称美若天仙,本殿下挺想一睹真容的,不若今夜就送过来?”

陆长安简直跟烫了手脚似的,当下赶紧扶着方子孺离开了。

祁琅假模假样的送方子孺往外走,而宋知枝看到虞娇娇趁这个时候拿出一个小药瓶,往酒里面洒了一下药粉。

宋知枝皱眉,正想着要不要提醒祁琅,却见那虞娇娇仰头自己喝了。

这什么操作?

这时祁琅回来,那虞娇娇便跟着他进屋了,院子一下安静下来,又过不久,屋里传来一些暧昧的动静。

还不等宋知枝细想什么,祁琅已经出来了,还一脸嫌恶的样子。

“她也不照照镜子,居然想占老子便宜。”

宋知枝扑哧笑了一声,她大概猜到虞娇娇往酒里放的是什么了,一种媚药,大概是为了取悦方子孺,而方子孺年老体衰的,她只能喝那种药配合。现在为了拿下祁琅,她也喝了那种药,但她没想到祁琅对她根本没有兴趣。

他留下她另有目的!

祁琅坐到屋前石阶上,拿过酒坛狠狠灌了一口气,还有些生气。

“这世上,老子只让她一人占便宜。”

宋知枝心下一动,这个‘她’,是小金妃?又或者……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动摇。

这时陆长安回来了,宋知枝从葡萄架下出来,朝他走过去。

“你也喝了不少吧?”

看他脸红红的,应该是喝了不少。

陆长安看着她,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几次欲言又止。

“世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陆长安沉了口气,“他不值得。”

“啊?”

“他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爱。”

宋知枝缓了一下才明白陆长安的意思,摇头道:“不,他值得。”

“你……”

“只是我与他缘分浅而已。”

上一世阴阳相隔,这一世半路走散,她能守住的只有她的那份爱,因为他值得,所以这份爱也变得弥足珍贵。

宋知枝笑,“你不会知道他的好,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只有我知道。”

宋知枝冲陆长安微微颔首,转身回屋里去了。

接下来几日,她看到虞娇娇常背着祁琅去找方子孺,有一次她还看到二人竟然在假山后面做那些事,实在辣眼睛。

这位可是方子孺,堂堂太师,天下学子的表率,居然也有这么轻狂的时候,如那那些人知道,必定惊掉下巴。

这一日,宋知枝带着砚儿玩捉迷藏,说好了不能出这个院子的,可她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那个小家伙,只能去外面找。

找到西院,正见虞娇娇给祁琅倒茶,一脸媚态,痴痴看着祁琅。

“殿下,您答应娇娇了,可一定要说话算话。”

祁琅喝了一口茶,“要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

“那老东西嘴紧的很,不过娇娇会使出浑身解数的,殿下您可不要对娇娇失望哦。”

“行了,别在本殿下跟前了,去找那东西。”

“殿下……”

“快滚!”

虞娇娇乖巧的行了礼,又痴望了祁琅一眼,这才离开。

走到门口看到宋知枝,她撇了一下嘴。

“真不知道那陆长安看上你哪儿了,口味可真重。”

这话听来却有几分妒意,宋知枝只是笑笑,没有跟她浪费口舌。

等虞娇娇走了,宋知枝本想去别处找,但见小家伙自石榴树后露出头来。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祁琅看到她,闲闲的睨了一眼,继续喝他的茶。

她上前行了个礼,接着朝石榴树下走去,“我好像看到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哦。”

听到她的声音,砚儿兴奋的咯咯笑起来。

“我要抓住这只小兔子喽。”

她往前一扑,小家伙尖叫一声跑出来,然后也没看清前面,一头栽到了祁琅怀里。他还兴奋的不行,一直往祁琅怀里爬。

“呵,正好我这只大野狼饿了,一口吃掉你这只小兔子。”

祁琅张开嘴,故作凶狠,本来想吓唬砚儿,结果小家伙更激动了,搂着他脖子,小脸蹭着他的脸。

祁琅表情僵了一下,继而将砚儿从身上拔下来,还给宋知枝。

“一股子奶味儿,难闻死了。”

宋知枝撇嘴,“殿下不喜欢小孩子吧?”

“本殿下不喜欢别人家的,只喜欢自家的。”

宋知枝心思一转,“殿下有孩子了?”

“本殿下有女儿,白**嫩的跟个包子似的,比这泥猴子可爱多了。”

包子?小姑娘家,你夸人家像包子?

还有什么泥猴子,他要是猴子,你也是。

宋知枝在心里吐槽了两句,想到什么,忍不住道:“殿下利用虞娇娇对您的爱慕之情,让她牺牲色相去陪方子孺,套取什么情报,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

祁琅神色一冷,抬头看向宋知枝,隐隐透出杀气,“你似乎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

宋知枝当即懊悔自己多嘴,他该不会想杀她吧,这样想着,她忙往后退。

第一百九十六章慈济院坍塌

退了几步,宋知枝顿住。

因为这厮杀气一敛,恢复了之前不正经的样子。

“你不怕我!”他道。

“殿下一个鼻子两只眼,我怕你做甚。”

说完,宋知枝抱着砚儿赶紧走了。

祁琅又抿了一口茶,细细咂摸了好长时间,喃喃道:“真想揭开她的面纱。”

这种感觉,说不清,好像就是有点手痒痒。

之后几日一直下雨,陆长安的旧疾犯了,一直咳嗽不停。驿馆给找了大夫,可吃了几副药,却仍不见好。

这日一早,天终于放晴了。

宋知枝想着去求一求祁琅,可否让她出门一趟,找曲墨染给陆长安配几副药。刚走出院门,见他从西边那院匆匆出来了,脸色十分凝重,而江远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下命令。

“所有人马上集合赶往西郊!”

他这一声招呼,驿馆里的守卫齐刷刷的往外走,顷刻间院里就空了。

又过一会儿,江远过来,要陆长安跟他们一起去西郊。

“他还病着。”宋知枝道。

“只要没死,只要还能动,爬也要爬过去!”江远喝道。

宋知枝皱眉,意识到事情可能很严重。

丹青不服,“我们世子身份尊贵,真要出什么事,你们殿下也不好交代吧?”

“交代个屁!”

“你!”

宋知枝拉住丹青,跟江远这种兵痞子硬碰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她平心静气的问:“这位官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远睨了宋知枝一眼,大抵是不想为难女人,于是冷声道:“西郊慈济院地面坍塌了,房屋全陷进了坑里,而慈济院还有三十多个孩子,今日只要是个男人就必须跟着我们去挖。挖一铁锹土也算尽心尽力了,别在这装什么娇贵,谁他娘的命也是命!”

宋知枝瞪大眼睛,慈济院是收养孤儿的地方,怎么就坍塌了!

三十多个孩子啊!

她还没缓过神儿,陆长安已经撑着病体出来了,他脸色实在不好,又青又白的,走路也不太稳。

“江头领,救人要紧,咱们这就走!”

“主子,您撑不住的!”丹青急道。

陆长安提起一口气,“撑得住!”

没办法,丹青只能扶着陆长安走。

陆长安经过的时候,冲宋知枝小声道:“驿馆守卫撤了,你带着砚儿……千万珍重。”

宋知枝呼出一口气,“你也是。”

待他们走后,宋知枝赶紧带着砚儿自驿馆出来,果然没有人阻拦了。回到灵云粮铺,见曲墨染她们安好,她也松了口气。

她抱着行意亲了好几口,又还给谨烟,同时砚儿也给她照顾。

“今日你们就出城,往南百里,在安州的灵云布庄等我。”她交代道。

谨烟急了:“您不跟我们一起走?”

宋知枝摇头,“我还有事,不过会尽快去找你们的。”

说着她转向曲墨染,“曲姐姐,你给我配几副药。”

宋知枝让掌柜的安排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伙计,再有子衿护送,宋知枝这才放心,看着他们马车走远了,她在铺子里熬好药,骑马往西郊走。

陆长安那身子骨,若不照应着,真怕活不成。

不论他和祁琅之间有多大的仇恨,陆长安对她一直有恩,上一世几次将她从困境中拉出来,这一世又帮了她很多。甚至他的病还是因为救砚儿而加重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管他。

西郊慈济院,宋知枝过去的时候,先看到一大堆残垣断壁,再近了看,能看到地面一条条裂缝,还有塌陷出来的一个大坑。

祁琅带领的黄金卫正在奋力挖,不时有人挖出来一个孩子,可乍一看更像是一堆血肉。

再往远处看,尸体已经排成了一排,一具一具裹着血泥,大的七八岁,小的两三岁。

宋知枝下马,脚下突然一软,差点没跌到地上。

这时有人激动的大喊:“这个还活着!还活着!大夫在哪儿?”

“这里也有活的!”

“这里也有!”

宋知枝一下有了力气,赶忙提着先时备好的药箱跑过去。现场有位老大夫,她就在一旁帮忙,而且她带来的伤药和细布也派上了大用途。

止血包扎,处理好一个,便让人赶紧送回医馆。

如此一直忙到下午,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

老大夫悲呼:“老天爷,你睁睁眼吧,若非连日雨水,地面也不会坍塌,也死不了这么多人,还都是孩子。”

目睹这惨象,宋知枝心里本就十分难受,听着这话忍不住落了泪。

这时候没有伤者送来,宋知枝这才顾得上找陆长安,见他自一个坑洞里爬出来,满身是泥,正趴在那儿喘不过气来。

宋知枝忙跑过去,“世子,你怎么样了?”

陆长安听到她的声音,身子先僵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

“你怎么没走?”

陆长安的声音低哑,无力,身子不住的发颤,两颊红红的,想来是又发烧了。

宋知枝自身后拿出竹筒,将盖子打开,“先喝了药吧。”

陆长安张了张嘴,到底是叹了口气,接过竹筒一口一口将药喝了。

“我实在太不中用了。”

“世子是个文人,笔墨之下自有乾坤。”

宋知枝想扶陆长安去那边休息会儿,有一个将士冲他们冷嘲道:“你们这些文人果然与我们不同,走哪儿都带着女人,要是我们武将也效仿,是不是上战场也得带着女人,一边被女人服侍着一边砍人头?”

他这话说得大声,旁边将士都听到了,哄笑一片。

陆长安红了脸,“还有几个孩子没找到,我再往下挖挖。”

说着,他又钻了下去。

宋知枝站起身,冲刚才嘲讽他们的将士说道:“文人与文人有不同,女人和女人也有不同,自然武将和武将也有不同,像你这样的,肯定娶不到老婆!”

“嘿,你这女人嘴巴怎么这么毒!”

旁边人笑闹道:“还真让人家说中了!”

“滚滚滚!”

稍稍缓了口气,这些人又都钻进坑里了。

这时,宋知枝见祁琅抱着一个孩子从地下钻了出来。他全身裹了一层泥,头发脸上甚至嘴里都是,若非对这人太熟,她都不敢认。

他怀里的孩子还很小,也就一周多,身体已经软了。他沉默的将孩子放到那一排尸体的后面,接着坐到地上,就这么守着看着。

雨落到那孩子的脸上,他伸手想给她小脸挡一挡,可雨水变成泥水落到孩子脸上,反而把孩子脸弄脏了。

他急着想擦,但手上身上都是泥,竟有些慌。

宋知枝看到这儿,赶紧跑过去,拿出帕子给那孩子擦了脸,再抬头看祁琅,发现他眼底布满血丝,蒙着一层水雾。

这人的心真不硬,软的一塌糊涂。

“我女儿也这么大。”他道。

宋知枝恍然,原来他是想到了行意。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宋知枝震惊的看向祁琅,这什么意思,难道这场惨剧是有人蓄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