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山摊开一瞧,白纸黑字,盖上双方节镇府司的印。
他又听见了魏时同的声音:“若周节度使不知各种缘由,才会对杨仙镇一事心怀不满,如今误会解除,我们也备了一些礼物,希望和瀛洲延续同盟关系。”
本想借这次见面斩杀使臣,让谢家归还杨仙镇,周道山向来以武统见长,谁知对方却与他讲道理,而且证据确凿,连翻脸的机会都没有。
怪只能怪自己准备不足。
周道山心知杨仙镇难以收回,大势已去,周道山的得失心消散,内心的憎恶悄然浮上心间,他将卷轴搁在桌上,“杀父弑兄,你们竟还甘愿在她麾下,说不定哪天,谢绮的刀便会落到你们头上。”
庭中二人俱是一愣,短暂停顿,魏时同的心思最先活泛。
他动动嘴角,牵起一丝假笑:“周节度使并不知道各种曲折,贺州事务还是莫要妄下论断。”
“若每个契书都奏效,谢绮的婚书还在我这里,她虽伤了我,可我们还算夫妻,夫为妻纲,贺州的土地按道理,是不是也该为我瀛洲所有?”
魏时同内心掀起波澜,涌出一股冲动,想把周道山的脸摁进眼前的炭火中,狠狠烤一烤,看看他的脸皮ℨℌ是不是铁做的。
关于谢绮的过往,魏时同给并不知晓,她身上有许多秘密,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处事和为人,至少在救自己的这段日子,魏时同眼中的谢绮,是个明白是非的人。
他刚要反驳周道山,为贺州挽回颜面,身边的江银廓如同一道流光,眨眼间冲到周道山面前,跳上桌案。
杯盘坠落在地,一阵脆响。
江银廓蹲下,顺手摸起桌上的切肉的银刀,用刀柄指周道山。
四周护卫见状,立刻动起来,拥上前想要拿人,周道山也上过战场的人,他只是对江银廓的速度有些吃惊,并不认为对方动伤害自己。
况且,现在若杀害贺州使节,已无道理可讲。
周道山抬起手,制止士兵的行动,迎上江银廓的视线。
“周大人,两州公事,还是不要掺杂私仇比较好,都是节度使,我代表贺州前来,你羞辱贺州领主,我不能装看不见。”
江银廓眼底的温度渐渐收敛,“我是粗人,这种场面我也没见过,但应该和江湖纷争差不多,我就问你一句,如今证据确凿,杨仙镇我们不给,谢绮也不嫁你,今日你是否决定派兵?”
魏时同站在远处,望向江银廓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多日前江银廓说受谢绮之托保护自己,并非戏言。
离开节镇府司,魏时同将谈和的文书细心捧在怀中,弯身钻进马车。
车厢中,二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轮毂碾压青砖的隆隆声响。
魏时同犹豫再三,终究开口道:“江姑娘,在贺州时,临行前我不该小看你,说那样的话……”
江银廓靠着车厢,正为裙摆的油污烦恼,倏忽间抬眼,“你说这话时,带着看不起我的心思?”
倒也不是。
当时他真觉得,自己八成是回不来的。
这颗头有可能会留在瀛洲,干嘛还带别人去送死。
可那时自己并不知道,江银廓竟有这般身手与实力,事后回忆起来,总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那又为何道歉?”江银廓用眼神示意他怀中的文书,“你做的不是很好吗?”
车内的气氛柔和下来,他们没有停留,事成之后带着队伍当日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