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的午后，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格外浓郁。
车祸带来的失重感让沈棠骤然惊醒。
她的呼吸急促，仿佛梦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画面，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
乔少虞没有注意到女人的苏醒，坐在她的病床边，漫不经心地敲着手机。
似乎谈到了什么趣事，他盯着手机轻笑了声。
见他笑了，沈棠的心情也跟着好转。
她正想开口，自己的手机却先一步亮了起来。
发消息的人是沈棠的大学同学何娇，曾经借着她勾搭乔少虞一跃挤进名流圈。
她们之间很久没有联系了，沈棠好奇地点进去。
何娇发来的是一条群聊截图。
沈棠一眼就认出乔少虞的头像。
她知道这个群的存在，里面大多是乔少虞生意上的朋友，圈子里的阔少。
他们的聊天时间就在刚刚。
沈棠顿了顿，退出聊天界面回到自己的置顶。
乔少虞没有回复她的任何一条消息，却在群里转发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满屏都是她发给乔少虞的消息。
乔少虞却在群里淡淡回复。
乔：【来看舔狗。】
紧接着，是群里其他人的疯狂嘲讽。
Yu：【都特么被车撞了，还惦记着给乔少爷送吃的，这到底是哪个品种的狗，请问哪里能买到？】
陈修:【卧槽！还是咱们乔少爷魅力大啊！沈棠真是我见过最能倒贴的女人了。】
薛敬山：【这是把咱乔少爷当真爱了吧，真6，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沈棠神情微滞，转头看向乔少虞。
男人知道她有车祸创伤应激障碍，唯独和他坐车不会复发。
那时乔少虞靠着车窗，咬着烟的动作顿了顿，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他说：“我们小棠真可怜，但那些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沈棠也没有料到自己得到的关怀，不过是乔少虞随手拈来的一点好心。
如今她出车祸的痛苦、无助和对他的乞求，对乔少虞来说只剩厌倦了。
沈棠垂眸遮去眼底的失落，佯装若无其事地关闭手机，“少虞，我……”
话还没说完，刺耳的电话铃突兀响起。
只一眼，沈棠就看清屏幕上的名字，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她明白，这就是乔少虞变心的原因。
“少虞，我在家给你煲了汤，你什么时候来？”
电话那头的女声娇软甜美，顷刻间就遣散了乔少虞身上的低气压。
他好笑道：“这些事让保姆做不就好了？你身子虚弱，回国作息也没调整过来，得多加休息。”
简明月调皮道：“可是我想要少虞尝尝我的手艺呀，毕竟我离开这么久，你都有七年没尝过我的菜了，肯定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乔少虞的声音顿时柔和起来：“没忘，和你有关的任何事，过去再久，我都不会忘。”
沈棠苍白着脸，她沉默地听着这两人打情骂俏，巨大的不安让她下意识把手搭在乔少虞的手背上，仿佛在卑微地祈求他留下。
乔少虞本在温柔地哄慰简明月，察觉到女人的触碰，他的身子一僵，这才注意到沈棠醒了。
下一秒，他蹙眉把沈棠大力甩开，连带桌上的水杯都碎了一地，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少虞，发生什么事了？”电话那头传来简明月慌张的声音，她一急，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沈棠刚醒，力气还很虚弱，险些被乔少虞推下床。
她无措地看着眼前人，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乔少虞眼眸森然，嗓音中压抑着怒气，他耐心对电话那头的简明月道：“没事，明月你别着急，等我，我马上就来。”
刚才的动作过于激烈，针头脱离了沈棠的手背，飙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被单，刺得女人眼眸发酸。
乔少虞不耐地扯下领带，厌弃地看了她一眼，寒声道：“沈棠，我劝你收好你那点小心思！就你还想挑拨我和明月之间的关系！还有，我不管你是病死，还是出车祸被撞死，以后少来烦我！”
听着乔少虞无端的指责，沈棠通红了眼睛，她的视线落在乔少虞常佩戴的那块银色腕表上，辩解道：“我没有……我只是想去给你买城隍的糕点，我在路上太着急了才会被车撞，我……”
乔少虞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毫不留情道：“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沈棠心底的悲凉彻底蔓延开。
看着和简明月有几分相似的脸蛋，乔少虞临走时顿了顿，还是按下了呼叫铃，随即用力把门摔上。
小护士还在打瞌睡，听见双重动静哆嗦着站起身。
她推开门，看见病床和满地碎玻璃的惨状，惊叫出声。
沈棠终是没忍住，右眼流下一滴泪水。
因为是简明月送的，所以无论那块腕表上的划痕多么严重，它依然会被好好呵护与珍惜。
可沈棠提前预支工资小心翼翼拍卖回来的百达翡丽，却被看都不看一眼地扔进垃圾桶。
在多选题上，沈棠永远是第一个出局的。
……
沈棠在医院住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领导和同事，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她的去向。
她签完字，医生又叮嘱了她几句才离开。
“沈小姐，等一下！”
听见有人叫自己，沈棠迟疑地转过身。
是那个很好心的小护士。
知道她在医院没有家属陪护，私底下照顾了她许多。
小护士认真道：“沈小姐，我说的那件事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有需要，我这里有个很合适的心理医师……”
从几年前，沈棠就失去了专注听他人说话的能力。
一晃神的功夫，小护士已经把话说完了。
沈棠很久没有被这样关心过，她笑了笑才道：“谢谢，但我的病没法根治了。”
小护士惊讶道：“不可能啊，你得的又不是绝症！”
沈棠笑而不语，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小护士看见屏保上的人，虽然只有一张侧脸，但也能辨析出清隽的意味。
她立马联想到那天猛摔房门的人，虽然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可以看出男人对沈棠更多的是不耐。
想到这，小护士对沈棠又多了几分怜惜。
她眨了眨眼安慰道：“沈小姐，平时也多笑笑吧，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沈棠怔愣片刻，她扯了下嘴角道：“……谢谢。”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一阵寒风吹来，沈棠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京城的冬天一向很冷，她的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
乔少虞始终没有接听她的电话，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搓了搓无法回暖的身子，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