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谭鸢最后还是上了虞斯安的车,她原本想坐后面,但虞斯安道:“我不做司机。”

谭鸢只好去了副驾驶。

一路上,谭鸢都紧挨着车窗,她侧过头,去看车窗外,从车窗的反光镜里,能看到虞斯安深色的五官轮廓,余光里,也能看到他凸起的腕骨和修长的手指。

谭鸢像是被那只手,攥着心脏,遏制得呼吸有些困难。

她像是一根绷紧的弦,一语不发。

车子一路到达谭家别墅,谭鸢手碰到车子的门把手,刚要拉开车门下车,车门却在这时候“咔嚓”一声。

锁死了。

谭鸢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握着门把手的手指跟着发颤。

虞斯安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谭鸢的心弦上。

他开口,声音也仿佛被夜色浸透,带着清晰又拨动人心的力量,碾着她的耳蜗。

“不谢谢我?”

谭鸢心都跟着狠狠一颤,汗湿的手都跟着攥紧了。

她的喉咙有些干哑:“谢谢小叔。”

虞斯安看了她半响,却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发给你的消息,记得好好看看。”

谭鸢神经末梢都跟着绷紧拉直。

她想回好,又艰难说出口,而就在她即将要绷不住的时候。

“咔嚓”一声轻响。

虞斯安开了锁。

谭鸢心里,也随着这声轻响,像是“挣”的一声,给断了。

半响才反应过来,车门已经开了,她几乎是软着手脚,立刻下了车,往别墅里面走。

谭鸢进门的时候,谭父谭豫章和大伯二伯都不在家,只有谭老爷子和管家。

最近这段时日,谭豫章想尽一切办法,要让他外面的女人和一双儿女进谭家,但被谭老爷子和虞倦压着。

此时此刻,谭鸢在客厅里看到谭世乾,明显是在等她的样子,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谭鸢朝着谭老爷子走过去:“爷爷。”

谭世乾沟壑纵横的脸上,一双眼睛却透出威严,他坐在沙发主位上,双手拄着一根拐棍,他让谭鸢坐下,问:“去了虞家?”

“是的,爷爷。”

“感觉怎么样?”

“虞倦他很好,”谭鸢说:“对我也很好。”

谭世乾沉默,有些欲言又止。

但谭鸢向来聪明。

“爷爷专门在这里是在等我吗?”谭鸢抬眼,朝着谭世乾看过去,她说:“爷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谭世乾犹豫片刻,他说:“你父亲那边……他的意思是,两个孩子在外面这些年,被人诟病,在学校也被人欺负,日子不太好过,能不能让人住进家里来。”

他在询问谭鸢的意思。

可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一种让她做好心里准备的通知。

谭鸢气血翻涌,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谭鸢从医生宣布谭韫有可能这辈子也醒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

总有一天,谭世乾会把人接进来。

因为谭家的孙子辈里,只有谭韫和谭豫章外面的儿子谭枕最得谭老爷子青睐,谭韫出事,他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谭枕身上。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谭鸢觉得可笑,可却完全笑不出来。

她以为,谭世乾之前那么喜欢谭韫,最少能坚持几个月。

不过谭母和谭韫出事到现在,她已经过了最艰难痛苦的时刻。

谭鸢掩下自己的情绪,说:“我不同意。”

谭世乾看向她。

谭鸢以前都是受着谭韫的庇护,并不掺和谭家的事情,只是偶尔同谭韫一起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

谭鸢手里还握着滚烫的手机,让她有些紧张。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说:“爷爷,我不可能让他们进家门,就算我同意,虞倦也不会同意的,他这是要坏了虞家的名声。”

谭世乾看着她。

谭家在海城的地位并不低,是很多人巴结讨好的对象。

谭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甚至在军队待过。

但在虞家人的面前,却要恭恭敬敬地称虞倦一声虞少,哪怕是谭老爷子,也决计不敢轻视怠慢于他。

因为虞家上面的人,个顶个的都是让人讳莫如深,跺一跺脚,整个海城都要跟着震一震的存在。

而且虞家不像谭家,虞家没有庸人,每一个人,都是狠角色。

虞倦温和好说话,但那也只是对谭鸢而已。

谭世乾的沉默,带着一种思忖与威压。

谭鸢压着情绪,说:“还有,叫我爸不用再做白日梦,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他们进谭家的门,他们以前是怎么低到尘埃里,我就要让他们以后,也照样如此。”

她的音色软,话里话外却藏着锋芒。

谭世乾看了她许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回应谭鸢这句话,只是像是有些累的样子,道:“先上去睡觉吧。”

谭鸢知道他并没有放弃让谭枕他们进谭家的打算。

但她今天整个人绷得太紧,从遇到虞斯安的那一刻起,就像是过山车一样。

她有一些累,也没有心思同他多说什么,站起身,上了楼。

她也没有开灯,只是坐在床上。

过了许久,她终是将手机拿了出来,看上面的信息。

尽管已经有了准备,但当看到信息里那串陌生的号码时,谭鸢心脏依旧不可遏制一缩,她犹豫了片刻,将信息点开。

是一段视频。

谭鸢心里不好的预感,比刚刚面对谭世乾的时候,都要来得更甚,更强烈,她几乎是颤抖着手,将视频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