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7.

再度醒来,我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沈屹泽坐在我旁边,低头削着苹果。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水果刀,划出一条长长的苹果皮。

见我醒来,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他兴奋地在病房里问着。

我莫名地看着他,不懂他的喜悦从何而来。

“啊,对了。你现在是怀孕初期,一定要注意身体,我先去叫医生进来看看你。”沈屹泽离开了病房。

怀孕?

算算时间,应该是一个月前的那次。

那天的沈屹泽很强势,说什么都不允许我拒绝。

他像是憋着一股气,需要发泄,反复逼问我是否爱他,会不会离开他。

他应该是把我当成了田甜,因为田甜就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离开的。

估计是舍不得冲田甜发脾气,便将怨气都发在我的身上。

明明吃了药,居然还是中招了。

沈屹泽带着医生回到了病房,确认我没事后,沈屹泽向医生询问了一堆注意事项,将它们一一记在备忘录后,才肯放医生离开。

看沈屹泽这幅样子,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吧。

我冷冷开口:“沈屹泽,你没看到新闻吗?”

沈屹泽在我身边坐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喉结微动:“我看到了。林梦,你别想用这个来逼我离婚,我不在乎那些议论。”

我皱着眉看着沈屹泽,他从底层往上爬,最忌讳别人看不起他。

如今居然...

沈屹泽的怪异,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烦躁地捶了一下床,吼道:“沈屹泽!我在乎!我想和你离婚,可以吗!”

沈屹泽紧张得看着我,“林梦,你现在怀孕了,情绪不要这么激动。”

“我们一起给宝宝一个家不好吗?”语气轻柔小心,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去XZ吗?等你情况稳定了,我陪你一起去,怎么样?”

去XZ是我欠江寂的旅行,我央求过沈屹泽很多次,但他都没有同意。

爱与不爱的差别很明显,后来沈屹泽与田甜重逢,田甜一句无聊,沈屹泽第二天就带着她去欧洲玩了一圈。

“沈屹泽,我早就去过了,我要自己一个人去。”

“你到底为什么拖着不离婚?”

沈屹泽的手穿过我的头发,轻柔地开口:“林梦,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吗?”

我厌恶地躲开沈屹泽的触碰,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显得有些无措。

沈屹泽收回手,用水果刀切下一小块的苹果送到我的嘴边,说:“你不是想要五百万吗?”

“你乖乖陪我做完五件事,一次结算一百万,怎么样?”

“现在第一件事,吃苹果。”

虽然不懂他在搞什么鬼,但似乎这是我最后的办法。

我张嘴咬下了苹果,沈屹泽没有食言,一个苹果下肚,一百万转账到手。

8.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尽力顺从沈屹泽,害怕惹怒他后钱无法到手。

至于沈屹泽提出的剩下四个请求,在我看来无聊至极。

陪他去旅游,帮他刮一次胡子,给他织一件毛衣,哄他睡觉。

五百万到手,我立即转给了施工队,让他们马上开始建造学校。

现在沈屹泽再也没有什么能牵制住我的了,是时候离婚了。

我用手抚摸上肚子,对不起,妈妈没办法留下你。

小梦替我预约了最快的一场手术。

我走出手术室时,沈屹泽正好赶来。

他跑得满头是汗,我体力不支,捂着肚子靠在墙上,身子顺着墙壁下滑。

我虚弱的模样证明一切已经发生,他蹲下身子,框柱我的肩膀,红着眼圈问我:“林梦,孩子呢?”

我不敢相信沈屹泽居然哭了,除了初见那次的卑微,我没见他掉过泪。

我没说话,他摇了摇我的身子怒吼道:“林梦!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屹泽松开了手。

“为了和我离婚,是吗?好!我成全你!”

沈屹泽暴戾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座椅,拔下无名指上的婚戒,重重地摔在地上。

沈屹泽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显得落寞。

他垂着肩膀,高大的身形有几分摇晃,空荡走廊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我坐在地上,仰着脸,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温煦不知何时出现,穿着手术服在我面前站定。

“我刚做完手术就来了,你还好吧?”温煦俯身将我扶起。

站直后我拒绝了他的搀扶,扯出一个笑容:“没事。”

温煦没有勉强,他问我:“林梦,你这是何苦啊。”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我后悔了,没有人能替代阿寂。”“你真的要放弃治疗吗?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即便是肺癌晚期,积极接受治疗,还是有可能继续延长生命的。”

“温煦,算了吧。我想阿寂了。”我摆了摆手,笑得很无力。

心脏又开始疼了,窒息的想念快要把我淹没。

阿寂离开后,我一直用酒精和尼古丁麻痹自己,肺癌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

三个月前,我拿到了化验单,单子上写着我还有半年的时间。

于是我去找了田甜,只希望那张酷似江寂的脸,以后能多一点笑容。

只不过,我没想到会折腾这么久,久到我只是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阿寂啊,再等等我吧。

9.

我和沈屹泽领了离婚证,并向媒体澄清了他的花边新闻。

他的声誉渐渐恢复,这一点小风浪并不会影响到他的未来。

小陈气急败坏地问我,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替沈屹泽说话,明明他都快要和田甜结婚了。

我说:“他顶着一张我喜欢的脸,不想看被骂。”

小陈听不懂我的意思,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

沈屹泽和田甜大婚当日,我收到了无数媒体的轰炸和采访邀请。

我直接关了手机,开车带着一束白菊来看江寂。

墓碑上的他,还是那么年轻、帅气。

眼神中的坚毅从未改变,他从来都是正直又善良的人。

成为国家的人是他从小的梦想,而那个噩梦般的雨夜,他差一点为了我走上不归路。

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江寂完成了心愿,成为了一名消防员。

那时的我已经走出阴影,江寂才能安心地去追梦。

他变得很忙,一有任务,随时随地都要归队,根本没时间陪我。

我也忙,忙着打拼赚钱。

我在想是不是有一天,等我足够有钱,江寂就可以不用工作了,好好地陪在我身边。

其实我也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的说辞,江寂心中的信仰不是钱能替代的。

他每次出任务我都提心吊胆,可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天我准备了一桌饭菜,在家里等江寂回来,庆祝他25岁的生日。

却被江寂的队友告知,江寂为了救一名小男孩葬身火海。

江寂第一次食言了,早上他还说会回来给我一个惊喜。

我以家属的身份送江寂出殡,他是英雄,被埋葬在烈士公墓里。

全程我都没有哭,这是我和江寂的约定。

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声哭一场了。

我抚摸着墓碑上他的照片,明明是没有温度的墓碑,我的心却被灼伤般那么刺痛,汹涌的泪水滴落在地。

呼吸声渐渐变大,喘息着,我呜咽着说出多年来的思念:“呜...阿寂,我好想你。”

积压的情绪在此刻爆发,我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几度哽咽到难以呼吸。

“巫婆说我命中有神明护体,那个神明就是你对不对。”

“所以你走了,我也活不长了。”

“你个骗子,嘴上说着这辈子最爱我。其实你最爱的是国家和人民...”

“阿寂,别留我一个人,求你了。”我抽抽搭搭地哭诉着。

“林梦,这才是你非要离婚的理由对吧?”沈屹泽沙哑的声音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