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退还聘礼

萧修濮的残暴闻名遐迩,就连棠婉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都有所耳闻,她前来求情,心下亦是惶惶。

她头埋得低,不敢直视这浑身皆是杀伐之气的男子。

细雪落下,在棠婉乌黑油亮的发髻上绽出朵朵白梅,她螓首低垂,乌发掩映间露出一双白皙程度不亚于雪色的小耳朵。

萧修濮搭在剑柄上的五指紧了紧,眼眸一垂,再睁开时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他看向齐舒烺:

“你意下如何?”

“下官不……”齐舒烺喉间似被堵住了,实在难以抉择。

否认这门婚事,齐家的聘礼有可能能尽数拿回去,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和棠婉缘分已尽。

他第一次见到棠婉时,她才七岁,把秋千荡得高高的,笑声如黄鹂般清脆欢乐,骄傲地享受着**妹们的崇拜,何其耀眼夺目。

时至今日,她虽收敛了些,但无论长相还是言行,都是在一众贵女中最独特的一个。

好不容易要娶进门的心仪之人,叫他如何甘愿放弃?

“她说得对,大家伙都能给我们作证,纳征之礼还未进行到最后,这些聘礼理应归还。”

毕竟是萧修濮主动询问,齐父又见他并无怒意,这才松开了齐母,任由她表态。

“并非我们齐家绝情,而是事实……”

“你们着人把属于齐家的东西都搬走。”萧修濮懒得听齐父挽尊。

棠父知道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但见这个五六年前就有意结两姓之好的齐家,如今干脆利落地抽身,仍不免心寒,他让人从中堂里取出尚未来得及写上自家闺女名字的婚书,碰都没碰,让下人直接递还回去:

“无缘亦无分,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好自为之吧。”齐母生怕棠父反悔了似的,招手就让自家下人去搬东西,“还有那一对雁,千万别忘记了,回去就扔掉,可别招惹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什么时候不着火,偏偏在纳征之日着,十有八九是老天都不能同意棠婉嫁到他们齐家。

待会儿回府,他们都得跨火盆、用柚子水沐浴!

越想越玄乎,齐母亲眼看着下人将自家的东西都抬走了,连忙扯着仍犹豫不决的齐舒烺:“快走!要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可有你好受的!”

“可是婉儿……”

“没了婚事,你不好再这么称呼别人!”齐父也想到了这点,到齐舒烺另一边,与齐母一左一右将他架离了棠家。

半柱香之前,齐家敲锣打鼓而来,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可眼下竟避如蛇蝎般落荒而逃,不免令旁观者唏嘘。

当然,也无人觉得齐家有错,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齐家犯不着为了还没定下来的亲家,把自己全家给搭进去。

包围圈中的人走了大半,一下子就显得空荡荡的,岂是“凄凉”二字就能形容?

棠家众人不怪旁人,只怨老天不长眼。

他们一家向来与人为善,为何要降下如此大祸?

“啊!别打我们夫人!我们会自己走!”

三房夫人身子不适,本服了药正昏昏沉沉地躺下休息,却被一伙官兵冲进门蛮横地往前院赶。

若不是有丫鬟一路护着,她恐怕都走不到这儿。

“三婶!”

“三儿媳妇!”

“三弟妹!”

棠家众人一拥而上,却亲眼目睹三房夫人身后那个凶神恶煞的官兵,用蛮力将她往前推,他们赶紧加快步伐,在她和丫鬟扑倒之前,险而又险地扶住了她。

此番惊险吓到了众人,太夫人满脸怒容,正要发火,便被道凌厉的破空声惊到了。

黑色皮鞭刷地从棠家人面前划过,精准落到那官兵身上,发出嘭地一声,他也应声而动,整个人如同煮熟了的虾似的弓起了身,大声哀嚎。

“命你去抄家,没命你要人命,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那就脱下这身戎装。”

“属下下知错,属下再也不敢了,求大大人饶命!”那一鞭足以皮开肉绽,官兵疼得浑身都打颤,一扫盛气凌人的模样,连求饶都磕磕绊绊。

皮鞭稳稳地反弹回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中,萧修濮五指合拢,方才还很有杀伤力的皮鞭,此时就跟个寻常死物一般乖顺,他给身边人一个眼神,就有人主动去将那官兵抬走了。

这一鞭不仅仅打破了那官兵的猖狂,更令所有人忆起萧修濮手起刀落嗜血成性的往事。

棠父护着家人稍稍远离。

“大人。”棠婉却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到了萧修濮身边,恭敬地垂首询问,“常言道: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是以,从古至今存粮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京郊粮仓修建之初就设排水管道、挖水井,用以防失火。今日又细雪飘飘不绝,粮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烧毁,可是因为粮仓四周被洒了油或者堆了干燥的可燃物?”

棠家女眷,或哭泣或六神无主或怒极攻心,唯有棠婉一人犹能镇定自若打听起此案的详情。

萧修濮眼底的欣赏一闪而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冷峻的眉眼纹丝未动,薄唇微启,声线没有起伏:“本官不负责答疑解惑。”

“粮仓之外有重兵把守,那纵火者想来已经被捉拿归案了吧?他如何靠近粮仓且完成纵火?有无同伙?此时边关无战,不需京中调粮,春节刚过,百姓家中尚有存粮,得知粮仓被烧后,他们自会勒紧裤腰带熬过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烧毁粮食似乎对谁都无益,但偏偏就是有人要冒险焚毁,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棠婉已经顾不得是否会被这阎王记恨,因为棠家其他人尚能活命,但棠父却被判了三日后斩首,她如何还能顾得了其他?

“家父掌治京师及周边十二个县,公务繁忙,就算想要事必躬亲,也分身乏术。他为官这些年,从无冤假错案,无疏漏大意之处,凡任职之地的百姓皆交口称赞,民女有理由相信他于此事上并无失察之处,还请大人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