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岩顿时凄厉地嘶嚎,前蹄乱蹬,疼痛难忍。

此刻,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顾不得了。

谁敢动红岩,我必杀了谁——

还有余力的右手青筋暴起,下一秒,我一拳打在华菱的额角处。

她疾呼一声,捂着脑袋,摔倒在马蹄扬起的尘沙中。

下人来报,说华菱因着额头受伤,大耍性子,不愿喝药。

王府中所有御医都被调往她的暖阁,成霄霁日夜陪侍,照看她的起居。

自然,没人再管我的手伤。

还好,我记得上次的药还剩一例,正好够今日分量。

成霄霁推门而入时,小夏刚为我熬好汤药。

“边槿,你好大的胆子!”

“菱儿如今受了伤,茶饭不思,你却有心思喝汤药?!”

“正主未能痊愈,你一个替身,凭什么如此淡然!”

他走上前来,再次打掉我的药碗,汤药四溅。

我顿时暴起,目眦欲裂。

“成霄霁,我的手究竟因谁而废——你良心当真被狗吃了!”

“夫妻相守,左右不过爱和尊重能够两全。”

“当年你废我左手,夺我尊严,我原以为,你心里还剩一丝爱意。”

“不成想,如今竟连这片刻爱意都荡然无存!”

当年朝堂相见,梅花园中品茗谈天,我以为的爱,全是假的。

成霄霁眸色晦暗,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窗外雷声大作,电闪雷鸣,他转过身,匆匆离开。

我知道,是陪华菱去了。

他前脚刚走,我突觉两眼一晕,房间内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小夏急迫的喊叫声在耳边炸开。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再次醒来,仍然只有小夏陪在我身旁。

“娘娘,方才雷雨大作,您突然晕了过去,现下感觉可还好?”

我让她放宽心:“老毛病了。”

以前,逢雷雨天气,我总会头昏脑胀。

随行军医看过后,说是儿时隐疾所致,但我并不记得幼年发生过什么。

——只记得我曾同父母走失,跌跌撞撞成长至今。

等懂事后,再想找回生身父母,已是难上加难。

华菱身边的人说我“无依无靠,家世凄寒”,实则也没有说错。

半晌,小夏抬起我的手,面露恐慌。

“娘娘、娘娘,您的手......”

循声望去,我也吓了好大一跳。

原本养护得当,已恢复些许余力的左手,腕处突然变得青黑一片。

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小夏,你快帮我看看,仔细看看。”

“我的左手这是怎么了?”

如今,我愿意苟延残喘地活在太子府。

无非是指望这些汤药,能帮我料理好残废的左手。

心知可能性微薄,但仍如冬日抱薪,苦苦寻求最后一丝希望。

我原以为,左手状况已经稳定下来,却不成想已恶化至此。

小夏匆匆跑出去请御医,良久,哭着返回宫中。

“娘娘,御医说奉太子之命,全部留在华菱宫中照料,需明日才能赶来。”

她落着泪打开橱柜,想为我再熬些药。

可最后一付,昨日已被成霁霄打翻了。

面前一片漆黑。

霎时间,手腕处泛起锥心之痛,如一把刻刀在我的血管里不停锉磨。

我彻底昏了过去。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晕倒了。

醒来时,成霁霄坐在我的身边,眉头紧皱。

“槿槿。”

我不管他,只慌乱看向我的左手。

手腕处一片乌黑之色。

这下,不仅是血管了,整条胳膊都呈现死一般的灰白。

林御医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

我的嘴唇颤抖着,几经开合,却发不出一句声音来。

“你就告诉我,我的手,还能不能保住……”

林太医嗓音嘶哑,垂头叹息。

“娘娘,没有希望了。”

那话像是一阵惊天巨雷,在我耳边打响。

成霄霁连忙安慰我,抓过我的右手摩挲:“槿槿,你别太难过。”

“你的左手之伤,本就无法痊愈,你原是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我的左手永远不可能恢复如初。

所有人都道,即使靠汤药吊着,也不过是恢复一丝力气,根本回不到从前。

但左手一日未废,我心中仍有那点可怜的期待。

万一呢?

万一它有朝一日可以恢复,我是否还能重回边疆。

手持长剑,上阵砍杀,做回当年的“安北大将军”。

而现在,御医告诉我,我的手彻底废了。

成霄霁揽住我肩膀,竟落下泪来:“槿槿,你别太难过。”

“我会做你的臂膀,我会扶持你走下去的。”

他不知道,这只手,是我微末的人生里,最后的期望了。

我不再说话了。

成霄霁每日都来找我,来我的寝宫中坐着,一坐就是整天。

就连华菱叫人上门来请,他也置之不理。

而我,一句话都不说,屡屡气得他拂袖而去。

可笑的是,我绝非故意如此。

左手废了这一事实,仿佛抽掉了我所有气力。

我是真的,无力开口说些什么了。

这天,成霄霁前脚刚走,小夏便匆忙踏进来。

“娘娘,丞相府的人来了,在门口求见。”

我抬了抬眸,眼皮无比沉重。

“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