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说的不假,次月圣旨便到了,宣秦照为皇子伴读,入国子监与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圣旨上,也提到了我。
说五公主的生母,淑贵妃怜我孤弱,所以求了一道圣旨,让我做五公主伴读。
公主能入国子监读书,也是从前贵妃娘娘提议的。
淑贵妃是个传奇女子,辅佐圣上登基,发明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还曾与圣上办过女学,掀起了一阵女学之风,却抵不过守旧派,女学也渐渐关了。
那时人们都说贵妃娘娘受宠的架势,她若生下一个皇子,必然是太子。
可惜后来她生下呆呆傻傻的五公主,失了宠爱,她也退居深宫,不再提那些惊世骇俗的主意了。
我跪在地上接了旨意,秦照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我费尽心思弄来了一张圣旨,还愿意做呆傻的五公主伴读,为的竟然是与他同窗读书,挽回他的心。
兴许是怕我坏了他和四公主的好姻缘,秦照缓了缓脸色,说道:
「女子读书,不过为了识两个字,而男人读书是为经世治国。」
「在学堂里,不要同我说话,不要让旁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自然也不要管我与公主们说笑。」
我抬起头打断了他:
「清玉也这么想,既然前些日子已经把话说开,你我婚约也不过一张纸,秦公子哪日得空烧了便是。」
当初的婚契,还是秦夫人瞧我们两小无猜,顺水推舟签下的。
只可惜我父母去世后,那些东西丢的丢,如今那婚书只留了一份在秦家,还在不在,我都不知道了。
秦照不知道我进国子监另有打算。
是那一日不欢而散,我思量了许多。
秦照已非良人,秦夫人也未必肯善待我,现在我房里的份例也减了。
饭菜常常是剩的,冷得难以下咽。
新做的冬衣薄薄一层夹棉,玉筹拆了,里头还掺着柳絮。
入学有官家出钱,只是敬师的束侑,学堂额外的花费,我实在没有余钱了。
「放屁!这钱就是他们秦家人死绝了,大周的和尚道士念上一辈子的经,摆上一百年的水席也花不完!」玉筹是暴脾气,「小姐你怎么拦着我?我们去官府告一告……」
「去官府告了,赢了,我尚未出嫁,如何守得住这家业?输了,今后日子更难过了。」
玉筹犯了难,却赌气道:
「老爷夫人生前可有什么旧相识能帮得上忙,再治他家个罪才好呢。」
我想了三日,忽然想到了秦照所说的,入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中不乏世家才俊,若是我能同公主们一样入学,定能结交许多显贵,若是能得一个靠谱夫婿,总比这样孤立无援要好。
我忽然瞧见梳妆台上一个银质发钗。
发钗并不值钱,形式是仿着长枪的模样做的,一块指甲大小的碧玉雕成了枪缨的样子。
让人忍不住联想,会是何等飒爽的女子才会配这样新巧的簪子。
这簪子是贵妃娘娘的。
当初贵妃娘娘与圣上身处险境时,娘亲曾伸出援手,后来圣上登基,将我父亲调回江南委以重任,贵妃娘娘留下了这支发钗,说是今后若有什么帮得上的,可用这钗子。
娘亲在时常跟我不住地赞贵妃娘娘的英姿,说她谈吐见识不输男子,她手下三千女骑兵能扶持圣上登基,能开女学让那时的贫苦女子有个开蒙识字的去处。
娘亲眼中的向往和憧憬,让我心中一动。
「那贵妃娘娘这么厉害,怎么没有当皇后?」六岁的我,以为皇后就是天下最厉害的女人。
「她嫁给了陛下,做了贵妃娘娘。」
「怎么只是贵妃?陛下没有封她个大官吗?」
「若不是贵妃娘娘贤德,主动把皇后的位子让给林家,说不定她已经是皇后啦。」娘亲一下下地拍着我,哄我睡觉,「女子怎么能做官?再怎么厉害,终究是要嫁人的,否则在这天地间,就没有立身的资本。」
我握着这支簪子,忍不住想,若是贵妃娘娘是我现在这样的处境,她会怎么办。
她会跟我一样,选一个靠山嫁了吗?还是自有她一番说法?
我不知道。
但是一封书信和发钗,换来了我的一点机会。
我不是贵妃娘娘那样的奇女子,不可能像她一样不输男儿,成为一段传奇。
我只能寻个家世地位都高过秦家的夫家,将自己后半生都搭进去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