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每月我往家里打钱的时候,父亲又提了两瓶酒回家,醉醺醺道:“周一那小贱蹄子呢?老子今天去买酒,一摸兜,一张票都没有!知道旁边人都怎么看我吗!周一!”
他把空瓶子砸在桌上,手心顿时炸开一片血肉。
连周宇都把音量往小调了两格,用崭新的书挡住进行的游戏。
“老子辛辛苦苦才把她拉扯大,她转头就跑了?害得老子丢人!要是让我逮着她,看老子不打死她!”
我看着起身收拾碎玻璃的妈妈。
一旁的周宇终于赢了游戏,兴奋地凑上前,“爹,你不老说就是因为她才坏了咱家的财运吗,她要走就让她走!还给咱省钱了呢!”
“你看,我这不就赢了!”
父亲大笑着又开了瓶酒,“还是我儿子说话中听!我要不是想着等时候到了,把她往外一嫁,给你挣点彩礼钱,要不然你觉得我能稀罕个她?”
这话他从来不会避讳我。
从我记事开始,父亲就指着鼻子告诉我,“你就是个赔钱货,想办法给老子换钱来!”
穿透妈妈的摇篮曲,妹妹就开始哭,父亲一把拽走妈妈,“周一!你去哄周二!让她小点声!”
恐惧扼住我的咽喉,我只好不得技巧地晃着妹妹的身体。
每天晚上,我都听得到妈妈和妹妹混杂的哭声。
只有父亲在笑。
很快,我就有了第二个妹妹,第三个妹妹。
父亲不笑了,他开始打人。
妈妈肚子大着,他就打我,皮带,鞋底,手边任何能用的东西。
妈妈总是惊呼着最小的妹妹的名字,“周三!”
我就像小时候她扑在我身上那样,挡在妹妹身前。
父亲打累了,就要妈妈挺着肚子给他的手心上药,我就偷偷把妹妹抱回屋里。
所以弟弟出生的时候,我看着父亲表情严肃地拆开襁褓,下意识扑过去想抱他。
父亲却反手给了我一巴掌:“贱人!我都端着,你怎么敢碰你弟弟!”
他把弟弟举过头顶,找村里唯一一个读过书的,那时天正下着蒙蒙细雨,那人蘸着父亲带去的酒,喝得上头,写了个“宇”字。
“宇宙,周宇,以后这世界都是你儿子的!”
自那天开始,全家都是周宇的,于是我看着别人皱巴巴的书本,羡慕地想,我知道,家就是宇宙。
或许我的死,就是对宇宙的一种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