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浑噩着到了产科做了B超。

看着手中报告上【确认妊娠】的结果,她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

她真的怀孕了!

她和傅时礼的孩子。

夏棠脑袋嗡嗡作响,轻轻摸着肚子,神色复杂。

在医院陪着夏母守了一天,她还是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爸爸已经住院,她不想母亲还要分心照顾自己。

思索再三,夏棠还是决定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傅时礼。

她知道傅时礼可能不会因为这个消息高兴,但又忍不住想,万一呢!

傅老爷子,夏家,这么多人希望他们两个结婚,再加上孩子,自己就是完美的结婚人选。

傅时礼总要结婚的,傅家不可能没有继承人。

她相信,有了婚姻和孩子,傅时礼总会变的!

抱着这个念头,夏棠在沙发上等着傅时礼回来。

直到半夜,别墅的门从外打开。

傅时礼走进来,瞧见夏棠后,视若无睹般越过她径直走向书房。

夏棠准备了好久的话被堵在喉咙里,连忙起身跟上。

书房里,灯光昏黄。

夏棠看着坐在椅子上翻看文件的傅时礼,将酝酿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时礼,我怀孕了。”

“打掉。”

傅时礼声音淡漠,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夏棠不敢相信,她上前一步,声音颤抖:“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打掉?!”

“我们的?”傅时礼终于抬头看她,眼里满是嘲弄,“夏棠,你听着不觉得可笑吗?”

夏棠听懂他话里的含义,脸色一白。

她强忍着被怀疑的委屈,试图自证:“和你交往之后,我已经把那些关系都断干净了。”

傅时礼却并不在意:“就算是我的,我也不会认。”

房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以往只觉得凉爽,如今夏棠只觉得冷气逼人,从皮肤透到了骨子里。

就连她的喉咙也被冻住,半句话也说不出。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声音:“所以你不是不信这个孩子是你的,你只是……不想要他,是吗?”

“是。”

傅时礼几乎是有问必答,可每一句都如利刃捅进夏棠的心脏,疼的她呼吸困难。

灯从头顶照下来,落在地上一团阴影。

夏棠不知道自己还能问什么,说什么。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是夏母打来的。

夏棠怕有什么事,连忙接起。

就听母亲焦急问:“棠棠,你在京都还有认识的医生吗?”

“你爸之前排的手术是大后天,可现在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立刻手术!我问了一圈,第一医院能主刀的医生都没空。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要是你爸有个三长两短……”

电话那头的夏母已经有了哭腔,夏棠也面如纸色。

她握紧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别慌,我问问别人。”

说完,夏棠挂断电话看向傅时礼:“我知道你有认识的心肺科医生,我爸需要手术,你帮帮我,救救我爸好不好?”

傅时礼眼中毫无波澜:“打掉孩子,以及夏氏百分之十六的股份。”

夏棠身子一僵,脑袋被重锤砸了下般,一片空荡。

百分之十六,是她爸妈手里全部的股份。

她爸危在旦夕,傅时礼却和她谈条件?!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她知道,爸爸没有多少时间,经不起拖了。

看着气定神闲的傅时礼,夏棠含着泪攥紧拳头,直到指甲嵌入掌心,才咬着牙开口:“好,我答应。”

书房里灯火通明,可夏棠的心中,却是一片黑暗。

她对不起这个孩子,对不起家里,可她别无选择。

却见傅时礼拿出纸和笔:“口说无凭,先签合同。”

夏棠心急如焚,去抓傅时礼的胳膊:“我说到做到,时礼,你先联系医生,救救我爸爸!”

傅时礼却只是将纸笔推到夏棠眼前,静静等待。

夏棠毫无办法,急忙抓过纸和笔写起来。

孰料还没写完,夏棠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心一颤,看着那不断震动的手机突然有些害怕。

等接起时,夏棠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听见母亲死寂的声音:“棠棠,不用找医生了。”

“你爸他……走了。”

“轰!”

窗外一声炸雷,闪电劈下来,照亮夏棠惨白的脸。

她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我现在去医院。”

挂了电话,她没再看傅时礼,直接冲出了别墅。

夜色沉沉,夏棠赶到医院,就看到坐在走廊里,拿着死亡通知书的母亲。

她就那么坐在那儿,没有哭,没有泪,却好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妈……”夏棠轻声喊着,蹲下身握住她冰冷的手。

夏母眼睛颤了颤,迟钝的看向她。

对视的那一刻,夏母的眼泪猛地涌了出来:“棠棠,你爸他走了!”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不要我们了……”

夏棠紧紧的抱着母亲,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葬礼那天是阴天。

夏棠穿着黑色的丧裙,红肿的眼睛,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傅时礼是跟着傅老爷子一起来的,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节哀。”

等夏棠抬头,就看到傅时礼已经走远。

她看过太多次傅时礼离去的背影,可这一次她没有去看,而是转头凝望着夏父的墓碑。

天空下着绵绵细雨,落在墓碑上,夏棠的手上,身上……1

湿冷的气息顺着毛孔,渗进骨血,冷的人打颤。

可夏棠舍不得离开。

葬礼过后,夏母的情绪很糟糕,夏棠陪着母亲待了好几天才回家。

她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身心俱疲。

就在这时,却听到书房里传来傅时礼的声音:“刘主任,张董的身体怎么样了?”

或许是因为家里没人,傅时礼开了外放。

电话那头,中年男人听起来有些愧疚:“傅总,其实张董的病不着急的,倒是可惜了另一位病人夏林琛。”

听到自己爸爸的名字,夏棠一顿,下意识转头看向那扇没关的门。

就听那中年男人接着道:“要是那天我们没答应你去给张董做手术,留在医院,他也不至于……唉,都是命啊。”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夏棠愣在了原地。

难怪那天第一医院值班的心肺科医生那么少,原来全都是被傅时礼叫走了!

要是他们还在医院,能找到人做手术,她爸根本就不会死!

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夏棠走过去一把推开书房门:“为什么?董事的命是命,我爸的命就不是命吗?”

“为了一个董事你可以叫上医院大半的医生,救我爸却再三提条件,要股份,要我打掉孩子!朝夕相处大半年,我在你心中的位置,还比不上生意场上的董事?!”

傅时礼皱着眉,明显不耐:“你发什么疯?!”

这句话仿佛一根针,扎破了夏棠所有的忍耐:“我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对你动真心?!傅时礼,我们在一起大半年,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为你断了那些关系,拒绝了所有的搭讪和示好,你真的半点都感觉不到吗?”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墙,任凭夏棠的情绪再汹涌,傅时礼却依旧置身事外。

他甚至没有看向夏棠,声音淡淡:“我要你这么做了?是你一厢情愿,自我感动。”

事实上,他能和夏棠相处这么久,就是因为他知道夏棠也是同类,不会麻烦。

可现在,夏棠的反应只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傅时礼的话犹如一桶冰水浇下,夏棠从头冷到了脚,就连呼吸也变得格外艰难。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半年的付出和感情,在傅时礼眼里不过是“一厢情愿”。

夏棠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搅??在了一起,肚子也一阵坠痛。

她捂着肚子,疼的浑身冷汗直冒,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无力的滑坐在地上。

那股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坠着,要从体内离开一般。

忽然,夏棠感觉到了一阵热流,低头一看,血从大腿根汩汩流下,染红了裙子。

夏棠看着这鲜红的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孩子……”

听到声音的傅时礼抬头一看,只见夏棠坐在地上,流了满腿的血,浸红了白色的地毯。

他愣了下,还没动作。

就见夏棠看过来,眼里带着恳求:“时礼,你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然而傅时礼只是坐在原地,一动没动。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