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到端午,津县的天气已颇有暑意,因上午下了雨,午后的天气变得颇为舒适。雨水顺着檐角滴落,庭院中寂静无声,仅有檐铃在轻风拂过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谢薇打完了两条长命缕,听到窗外雨停了,放下手中的长命缕,起身推开窗户,雨后沁凉的空气迎面扑来,黛瓦在雨水的冲刷下漾出了青色的光晕,高高翘起的飞檐翘角如剪纸般贴在半空,远处隐约可见层峦叠嶂的青山。
花罩外珊瑚听到谢薇推窗的声音,不由挑起一角幔帐往里面望了望,见谢薇站在窗前,珊瑚端起托盘,掀帘入内,“姑娘,要喝茶吗?”
谢薇支好窗框,回头问:“什么时辰了?”
珊瑚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将托盘上的茶盏递给谢薇,“快午时了,一会也该用膳了。”
谢薇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阿娘起来了吗?”谢薇自小同父母住在平郡外家,直到今年父亲谢清调回吏部任职,她才跟着父母第一次来京城。许是因一路舟车劳顿,三人到津县时母亲陈氏不慎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谢清要回京述职不能久留,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妻女留在津县沈家别院养病,自己先回京城。津县离京城骑马需要大半天时间,坐车大约需要两三天时间,京中很多人家都在津县置产。谢家是官宦世家、京城大族,在津县的别院修缮得也颇为精致,闹中取静,利于陈氏养病。
“女君已经起来了,刚还叫了李媪进去。”珊瑚说。
谢薇任珊瑚给自己披了罩衫,顺着游廊往母亲正房走去。
正房里堂屋,陈氏正坐在窗下喝茶,听说女儿来了,她笑着起身,“阿薇你来了,今天家里有南豆,一会让庖厨给你做南豆好不好?”陈氏已是而立之年,因保养得宜,看着不过刚到二十,青丝浓密,鹅蛋脸、柳眉杏眸、琼鼻樱唇,皮肤白皙细腻,十足的江南美人,不然当年也不会一眼就让谢清看上了,甚至不惜忤逆母命也要娶陈氏。
“津县也有南豆?”谢薇惊讶地问,南豆就是蚕豆,端午前后江南一带桌上的主要蔬菜就是蚕豆,可来了津县后她还没见餐桌上出现过南豆。
“是你外翁派人送来的。”陈氏笑盈盈地说,“还有你最爱的白枇杷。”她自小长在江南,此番离家尚未到京城,就加倍思念家乡的一切,又恰巧生病,丈夫不在身边,心情越发不好,哭着写了一封家书回去撒娇。
陈家是平郡豪富,陈氏上面三个大她十多岁的兄长,她自幼备受父母兄嫂娇宠,出生迄今第一次离家这么远。陈氏和谢薇离开平郡时,谢薇的外祖母就搂着母女两人大哭了一场,现在听说女儿病了,又想吃南豆,心疼不已地忙派人快船送了一船江南时鲜,好让女儿和外孙女吃个够。
“阿翁、阿婆身体还好吗?”谢薇搂着阿娘的手臂问。
陈氏轻叹一声,“他们都好,就是想我们,说你不在连吃饭都不香了。”
她拉着女儿坐下,提到老父母,陈氏满脸愁容,她跟夫君这么来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爹娘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为自己如此操心,她太不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