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薇头靠在母亲肩头安慰道:“那等来年,爹爹有空了,我们回平郡看阿翁、阿婆好了。”她也想外公外婆了,谢薇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外祖父母这么久,想到以后可能很久见不到外祖父母,她心里也酸酸的。

陈氏轻叹一声:“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她抬手摩挲着女儿的肩膀:“都怪阿娘不好,没能给你生个弟弟。”陈氏虽被父母养得娇气些,可她都成亲这么多年了,该懂的道理都明白。

她很清楚光凭自己这身世就足够让谢家对自己不满。谢家是世宦世卿的大世家,陈家只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在寒门里都算不入流的,若不是夫婿坚持要娶自己,她无论如何不能以正室身份嫁入谢家。更别说自己跟夫婿成年十五年,只生了一个女儿,谢家完全能以无出的理由休弃自己……

谢薇不用猜就知道她母亲在想什么,她头靠在阿娘肩头微微笑道:“我不是有哥哥姐姐吗?阿娘你不用担心。”谢薇说的哥哥姐姐是父亲和其原配樊氏所生的孩子。樊氏是谢清祖母的侄孙女,樊氏和谢清成亲后育有一子一女,长子比谢薇大五岁、长女大谢薇二岁,樊氏是在生女儿时难产而亡的,当时谢清在平郡,这两个孩子是由谢清的母亲、谢薇的祖母崔氏抚养长大的。

谢薇心中微微叹息,这身份等级制度真是害死人,她娘年轻貌美、温柔有情趣,又家境富裕,要在现代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追求者。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她给一个年长她八岁的、有子有女的鳏夫当填房,大家都觉得她高攀了。即使这鳏夫是她亲爹,她还是觉得她爹配不上阿娘。她也不觉得阿娘没生儿子就是罪大恶极,她现在都长大了,能做很多事了,她以后会孝顺父母的。

陈氏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笑颜,将担忧压在了心底,谢家是大世家,族里最讲究兄弟姐妹情谊,阿薇应该跟那几个孩子相处好吧?她也会尽力当好他们的母亲。陈氏怜爱地摩挲着女儿发顶,幸好阿薇跟自己不一样,她是谢氏的贵女,她未来的夫家一定不会嫌弃她的出身。

谢薇陪阿娘用了午膳,又跟她在花园里散了半个时辰的步,见陈氏面露倦色,才扶着陈氏回房休息。阿娘的病差不多好了,但身体还有点虚。陈氏这几天正迟疑,她明知道自己应该去京城了,但她又怕去京城,横竖还有一段时间,她能这里住几天就住几天。

陈氏换上寝衣,偏头问女儿:“你要不要一起睡一会?”陈氏和女儿感情好,女儿小时候都是她亲自喂养的,谢薇幼时时常睡在父母中间,直到她年满五岁谢清让女儿分房睡。

谢薇摇头:“不要,我再去书房抄一会道经。”她现在日出而起、日入而息,作息十分固定,也不用午睡。

陈氏闻言叮咛道:“也不要太累了,你祖母知道你的孝心。”她知道女儿抄经是为了婆母的寿诞,再有三个月就是崔氏六十寿诞了。

谢薇含笑点头,她等陈氏睡着后悄声离开上房,在廊下站了一会,才回书房准备继续看会书。

她跟阿娘说自己去书房抄经,其实***她早抄好了,她这些天就在书房看书了。

别院书房里的藏书比她爹的书还多,她要抓紧时间多看几本,去了京城她估计会有一段时间没时间看书了。

阿娘也不是反对她看书,就是不喜欢她一门心思看书,总让她看上半个时辰就休息,半个时辰谢薇还没看过瘾呢,怎么可能休息?

后来谢薇就不怎么跟阿娘说自己去书房看书了,免得阿娘唠叨。说来父亲藏书也不少,只是他游宦在外,只随身带了常看的书,别的书都留在了京城。

谢薇暗想,爹爹说国公府的藏书更多,谢家的藏书楼她是不指望进去了,父亲的外书房她应该能去看看吧?

她思忖着走到书房门外,正要推门入内,便听到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从墙外传来。

谢薇不由停住脚步,偏头细听,马蹄声似乎还在很远的地方,但已能很清晰地传过来,这起码是来了几十匹马,不然声音不会这么远就传来。

谢薇眉头微蹙,津县虽不是京城,但城中也不许骑马,能打破这种规矩的人,要么就是特权阶级,要么就是出事了,最近似乎没听说边关起战事啊?

难道是来了新邻居?谢氏这别院在津县城内,占地颇广,附近的院落都是京城显贵的别院,除非是别院主人来此暂住,平时这里只有看门的下人外。

“姑娘,您回来了。”珊瑚见姑娘站在门口,忙出门给她打帘子,她刚正在整理书房里的书,没看到姑娘站在门外,不然早来开门了。

她也听到门外吵杂的声音,好奇地往外张望:“姑娘外头有人来了吗?怎么这么吵?”

谢薇点点头,“可能是我们隔壁来人了。”这一片院落几乎都是京城贵族的别院,会有骑马的人来也不奇怪。

她正想走入书房,却听自家别院管事惊呼声,“大郎君您怎么来了?”谢薇脚步再次一顿,大郎君?难道是国公府长房的大堂兄来了?

因谢薇的曾祖母樊氏尚在,是故谢薇的祖父一辈迄今都未分家,谢薇曾祖父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就是现任冀国公、次子便是谢薇祖父谢铮。

国公府的姑娘、郎君都是按照族里排行来的,谢薇父亲谢清有二子三女,谢薇是最小的,按照家中姐妹排行,她应该是三姑娘。

不过按照国公府排行,她已经排到第十了,家里下人都称呼她为十娘子,别院管事叫“大郎君”,应该就是她大堂兄谢薄吧?

“我出京办公务,这会时辰不早了,在别院住一晚再离开。”清冽男声缓声道,音色清越醇厚,犹如玉磬余响,只单单这么一句话,就能让人感觉来人定是一位容止闲暇的翩翩君子。

谢薇从来没见过大堂兄,但自己那么多堂兄中也只有他会出京办事了,她不禁有些迟疑,要不要去给大堂兄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