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次年,太行州以北苗平县出现风灾,无数屋舍农田损毁,户部榨不出一丝银钱,每每帝王发问,总以晋阳初年战争耗资巨大搪塞,晋阳帝又想到了他那富裕的后宫妃嫔们。

落夜后,帝王忽至。

同第一夜一样,温辞又开始瞎紧张。

时隔不到三月,俩人再次躺在一张床榻之上。

卧榻之上,气氛算不得融洽,俩人相顾无言,温辞以为和上回相仿,便捻捻被角准备安寝。

占了她半张床的帝王突然出声:“爱妃。”

温辞直接在床上打了个哆嗦,委实被惊了,“爱妃”这个词她可能还不太习惯。

晋阳帝也未曾注意这个小动作,夜色的掩罩下,室内朦胧的光,照出了他的样貌,棱角分明的脸带着股威仪,凛冽的眉眼宛如浓墨一笔勾勒,二十五岁的帝王,双目如炬,气势逼人,虽然躺着,却不损他半分。

他眉头微皱,似是思索怎么开口:“苗平县闹了风灾,户部无力支援,倒是教朕心烦意乱。”

她和眼前这位谋面不超过三次的帝王不熟,一时间她竟然不知如何答复。

“陛下。”

“爱妃可有想法?”

温辞:“……”她只是有些许困了,更何况此事问一个后宫妃嫔,真的合适吗?

“臣妾于深宫内院中,怎会有法,只能苦叹此县之难。”

“听闻爱妃是交阴州丰阴县富商之女?”

入宫三年,他是今日才知晓她的身份吗?想她这么高的份位,出身必然不是太高。

“家中算是有些钱财,富商倒是不敢当。”

赵邝半晌没有说话,开口便是:“富商多累积,若是有其相助,或可解苗平之难。”

温辞面朝赵邝,整个人罩在他伟岸的身影下。

赵邝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神色里显露的意思,明显到温辞想当看不见都难。

赵邝可能也觉得向自己的妃嫔打秋风难以启齿,耳尖都红了一块。

温辞敢怒不敢言,虽是为了援灾,但是满宫后妃,抓着她一个人薅羊毛,说的过去吗?

她不答应,陛下会不会迁怒?但平白把自己的钱送出去,又觉得甚亏。

左右都不得劲。

温辞思索片刻,大着胆子问道,“陛下能应臣妾一事吗?”

“爱妃尽管直言。”赵邝的语气中都透着喜意。

“臣妾有一侍女,自小跟随,如今远离故土,颇为思念,可否让她进宫与臣妾相伴?”

“朕允了。”小小侍女罢了,如今筹钱要紧。

这偌大的晋阳,竟然要他落了面子向后妃求财解难,当皇帝当真是难!

晋阳帝冷峻的脸都缓和了几分,看着颇有种大事已了之感。

温辞直接从赵邝腰间跨过,离床走向梳妆镜。

从脖间捞出一把小锁,利落地打开了檀木盒,一沓厚厚的银票,看得赵邝眼睛都绿了。

银票摆得很齐,万两用一根红绳系绑,她拿出五沓绑好的,瞬间盒子就剩了个底,这一刻,她整颗心都是痛的。

赵邝坐于床头,看着她依依不舍,像是被割了肉的表情,莫名带了一丝喜感。

灯光下的她,一双眸子生动地把所有情绪都带了出来。

她将银票交于赵邝,“陛下,这是五万两,臣妾侍女一事,劳烦陛下了。”

商户之女,果然财大气粗!

温辞说完很自然地脱下鞋履,再次从他腿上跨过。

“嬷嬷没有教你礼数吗?”

“陛下是觉得臣妾礼数不周?”

她确实没反应过来,况且床笫之事,嬷嬷也就教了一遍,她从储秀宫出来多时,哪还记得什么床笫规矩。

赵邝宿于长乐宫的前一晚,夜色已深,奴婢们也不敢扰帝王性致,便无人再教习规矩,侍寝次日温辞就晋升了份位,嬷嬷们都以为她伺候周到。

没曾想,问题早就暴露了。

得了钱的赵邝也不欲多追究,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待很久之后,温辞才知道,自己应于床尾缓缓下榻,哪能直接从帝王身上跨过去,说严重了就是大不敬。

未曾觉得有异的温辞,如今对此事一概不知。

当夜,她睡得七荤八素的,不仅熬了夜,还失了钱,陛下去了朝会,她便四仰八叉占了整张床。

赵邝亦觉得自己命比谁都苦,早知她睡相不好,昨夜更甚,简直不堪言语,才将她的手摆正,下一秒,又置于他腰间。

下腹满腔炙热,一发不可收拾,晚间还单独叫了水。

成得福站在门外,笑眯了眼。

陛下他可是第一次叫水呢,昭容伺候周到!

清晨,温昭容睡得沉,陛下也不许旁人惊扰,还是他们这群奴才伺候洗漱的。

这温昭容果真了不得!成得福心里暗暗感慨。

事情就是这么靠着脑补,越来越离谱。

日上三竿,温辞睡足了,坐起身来。

“奴婢们伺候娘娘梳妆。”丫鬟们鱼贯而入,浸帕子的浸帕子,梳头的梳头,忙而不乱。

她梳妆还未完毕,门口尖细的声音就刺破长乐宫的平静。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乐宫昭仪温氏,贤良淑德,朕心甚慰,特封为正一品贵妃,赐青玉镂空双鸾牡丹簪一对,钦此!”

温辞双手举过头顶,跪于长乐宫正殿,毕恭毕敬地接过。

“贵妃娘娘,恭喜您了。”

“成公公客气了,苏叶,去给成公公倒杯茶吃。”

“贵妃娘娘,奴家先谢过了,陛下那边催着呢,老奴怕是没时间喝茶。”

温辞赶紧掏出腰间的荷包,摸了一块金锭子出来,“公公莫嫌弃,算作我请公公的茶资了。”

“老奴多谢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那奴才先行告退了。”成公公接过金锭,脸上乐开了花。

平常时候赏赐的茶钱哪有金子,都是些碎银罢了,没想到这波给他赚到了个大的。

成公公身后跟着大部队,鱼贯而出。

这一次册封,整个后宫都轰动了。

上次还可以说是领了捐钱的功,这次册封可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

连温辞都不可思议,别人晋升靠什么它不知道,反正在赵邝这里,有钱是第一要务。

连朝堂之上,都有私语,言温辞既未给皇家添丁,又不是家族之人得了大功劳,怎生晋升如此之快。

再多的怀疑,朝臣都不敢过问陛下之事,且后宫之事,若朝臣插手,不免落个想插足后宫的名声,即便再疑惑,也只能让宫里面自家孩子好生学学,争取早日怀上皇嗣。

后宫都盛传温辞狐魅,凭着一副好相貌,独得陛下宠爱,连皇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为了压制住那些高门贵女爬到她上头,特意没阻拦陛下先前的册封,没想到漏了条大鱼,虽是身份低贱,却一跃成为能与她比拟的存在,心头一时痛恨起来。

她从陛下燕王时期就入了赵邝的府,无论她父亲多么位高权重,无论她怎么尽心尽力,从未走进他的心里,连这皇后之位,也是为了当初那一丝恩情。

如今温辞一跃而上,让她如何不焦灼、不愤怒。

其后,温辞盛装去未央宫请安。

元婕妤不知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根本就小脑发育不全,竟还敢出言不逊,直言商户之女,果真都使惯了勾栏烟巷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温辞怒极反笑,反手赏了她一个巴掌,元伊白净的脸瞬间红了大片,“元婕妤,合该好好学学你的规矩,旁人尚不知勾栏,你倒是左一言右一语的,不以为耻。”

众妃都惊呆了,上次晋升,她们看到了一个伶牙俐齿的昭容,这次又见识到了气性也不小的贵妃。

皇后本着和稀泥,欲将此事平去,元婕妤也不敢造次。

次日,后宫盛传,贵妃跋扈,惹不得。

温辞本以为自己脾气不佳,再无人敢亲近。

没想到,来长乐宫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她坐于正厅高位,唇微微上扬,迎来送往,笑得脸都僵了。

陛下这突如其来的册封,不仅打破了朝前朝后的格局,也使得温辞在后宫有了一定的地位和话语权。

长乐宫来往的人也日渐多了起来。

虽然如此,看着钱匣子里最后薄薄的一层银票,心如刀绞不可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