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民生本就不易，这点很容易引发普通人共情。
媒体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直觉这条新闻必将引爆社交媒体……
而与此同时，庭外，陈铎老婆带着一脸伤痕，直播讲述她如何带着儿子从绑架犯手中逃脱。这个冷静异常的女人，在面对绑匪时爆发出的强大力量，和让人心有余悸的死里逃生，形成一股奇特的吸引力，掀起陈铎庭审的关注热度。
她更是趁热度，直指绑架案主谋是程安明。
牵扯金万破产的盗窃案和差点要了人命的绑架案，庭内，庭外，同时指认程安明为主谋，而且金万大股东章作铭也被指认。
数个直播摄像头，第一时间对庭审内容进行报道，让舆论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虞清颜站在自己办公室窗前，指示袁林关掉直播，他已经不需要再听了。
如此汹涌的民意，给了程安明巨大压力，他只要不傻，一定会把责任都推给章作铭。
而以程安明的性格，在当初密谋这桩桩件件事情时，他不可能没有留下证据。
到这一步，金万这桩本来可以简单明了的评估案，在搅起风云涌动之后，终于算是彻底结束。
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虞清颜去做。
而当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实现他对虞衍川的承诺。
他转身问袁林，“你觉得，虞衍川能做基德的合伙人吗？”
袁林站在虞清颜办公桌前，“苏经理在金万评估案上的表现，每个人都看到了，她有这个资格。”
但虞清颜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他略略沉思，“下周开董事会，要讨论虞衍川晋升的事情，你把议题发出去后，私下去打听下每位董事的反应。”
袁林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虞清颜重又看向窗外。
他刚刚帮助金万摆脱债务危机，但基德，如今也同样面临难题，是在重庆这一方抱业守成继续求稳，还是斥资与业内评估公司强强联手开拓更广阔的天地。
江北国际机场T3航站楼，国际航线出发口。
于海洋关掉了陈铎案件庭审的直播，不用再看下去，他也明白这一仗，虞清颜是彻彻底底的赢了。
今后，在西南地区资产评估市场上，基德不仅一家独大，更依靠在金万一案上做出的口碑，发展势头将更为迅猛。
但于海洋知道，以虞清颜的性格绝不会躺在功劳簿上贪图享受，他在资产评估领域，一定会以此为东风，更上一层。
毕竟，他想要做的事情，远远不止重庆或者是西南地区这一方天地。
这也是他和虞清颜最大的分歧所在。
他想求稳，作为基德合伙人，每年分红个一两百万，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但是虞清颜总是踮起脚来做事，总伸手去够那些够不着的地方，于海洋觉得他太过冒险。
上次在虞清颜办公室，两人闹得不欢而散，谁也没跟谁服软。
“师兄！”于海洋被熟悉的声音拉回思绪，他抬头见虞衍川朝他跑了过来。
虞衍川跑得直喘，“有个会，害我差点没赶上送你和嫂子。”
她将送别礼物递给于海洋老婆，虞衍川留意到嫂子手上拎着另一份包装精美的礼品。
于海洋让自己老婆带着孩子先去过安检，等到两人都进去了，虞衍川扬了扬下巴示意，“师兄，那礼物是边总送的？”
她朝四周张望了下，“他人没来？”
于海洋没说话。
虞衍川不知为何，想起了刘予希，于海洋之前的那位合伙人，她试探了句，“师兄，你是真的想要移民吗？不是因为别的？”
于海洋反应极快，“怎么，都瞎听说了些什么？”
虞衍川挑了挑眉，伸手理了理耳边碎发。
于海洋惯常的随性下多了分严肃，“小遇，外人再怎么说虞清颜，你不要信。你跟他共事，你看到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
于海洋又补了一句，“你只要没有别的心思，虞清颜也不会对付你。”
他认真看着虞衍川，确认她听明白了，他问她，“金万的案子做完了，你还想留在基德吗？”
虞衍川深吸一口气，“不然呢？我还等着升合伙人呢。”
她笑了，“师兄，真心谢谢你，没有你的介绍，可能金万的单子我还没做成。”
于海洋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那就好。”
过了安检，于海洋朝着虞衍川挥了挥手，转身朝里走。
和虞清颜并肩战斗四年的情谊，从两人对基德发展方向意见相左时，就已经出现裂隙。
一个想躺平享受成就，一个还想开疆辟土，征战万里山河。
这对昔日配合默契的战友，注定是渐行渐远。
在于海洋去意已决，虞清颜将他当初投入资金按照市价数倍退还时，两人就彻底分道扬镳。
于海洋径直朝着登机口走去，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第58章合伙人之路
金万的案子，对虞衍川来说，算是彻底结束。
她心里再也不用揣任何事，难得的体会到什么叫无事一身轻，终于睡眠充足的好好休息了两天，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畅快了。
再次回到基德已经是一周后了，因为重资产评估部积压了不少单子，她得理理，做个分工。
虞衍川订了小会议室开了部门会，将项目排期和分工安排了下去。
下午时分，袁林过来找她，“边总请你去他办公室。”
虞衍川正想要找他汇报下阶段工作，立马去了。
“坐。”
她一进虞清颜办公室，他就从办公桌上推过来一份评估合作协议与资料。
虞衍川没动，“边总，新项目？”
虞清颜“嗯”了一声，“你先做准备。”
虞衍川还是没动。
她的部门跟她一样，硬扛了这么久，也就才稍缓了几天，而从上午的工作会议来看，他们接下去两个月的工作强度，只会更大，确实再也插不进别的项目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心里算了算自己囊肿手术的排期时间，觉得大致也能安排得过来，就是自己再辛苦一点儿，何况她也可以申请招聘。
她拿起协议翻开，快速检索到几个关键词：江黔区、经济林场、1.8万亩、价值评估……
她目光在“委托方：江黔区招商局”上停留了一下，她忍不住瞥了眼虞清颜。
这个林场混杂了用材林、经济林、薪碳林等等，由招商局牵头，联合林业局和林场一起进行森林资源资产评估，目的是公允确认林场价值，在对外招商，出租林场使用权时，有准确的定价依据。
江黔区远离重庆主城，过去一直不被重视，但近年来注重招商引资，发展相当不错，各类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基德怎么会放过这片欣欣向荣，尚待开拓的业务区域。
虞清颜对这单的目的，是想要攀上招商局及背后工业园区管委会的关系，借力拿下江黔区资产评估市场业务。
这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虞衍川有别的考量。
当初，信通在主城区业务开展不畅，常跑区县。那时，程安明带着她接了江黔区招商局的业务，是一家国企破产清算，需要对其固定资产进行估值。
虞衍川对资产一一进行了正常评估，按照清算用途，此时价值只有残值的2折左右，但当时和她对接的科长常刚，坚决不认可她的评估报告，他怎么也不能理解大几千万的设备，怎么如今就只值区区几百万。
他拿着审计报告，翻到资产负债表，指着折旧那一栏的数字，和虞衍川多次争辩。
常刚有他的理解和想要守护国有资产的初心，虞衍川有自己的专业守则需要遵循，谁也无法说服谁。
最终，虞衍川坚持按照自己的判定出了评估报告，却也被这位科长在一时激愤之下，说出江黔区招商局再也不欢迎她，连带信通，也被拉入了黑名单。
果然，从那之后，信通在招商局的业务丢失殆尽，直到她离开，双方也没再能达成一单合作。
虞衍川快速用手机百度，几个关键词一输入，最近的新闻稿上，赫然出现的是“常刚局长”。
虞衍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单，她不能接。
她拿起部门工作计划，轻轻放在那份协议上，“边总，这个项目即使要做，也得排到两个月后了，不知道委托方能不能等这么久。”
虞清颜没看那份工作计划，他对虞衍川说，“这一单，必须你来做，马上做。”
“边总，不好意思，我接不了。”
虞清颜向后靠了靠，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审视着虞衍川。
江黔区林场的案子，要出长差，涉及野外勘察和生存，条件异常艰苦又很危险，很多评估师都不见得愿意接。但他直觉，这不是虞衍川拒绝的原因。
他面前这个女人，他从圈内的流言中认识过，也从并肩金万的案子中认识过，他清楚的看到她的能力、她的魄力和她的坚定。
他知道，她和他，是同一类人。
虞清颜拿起重资产评估部工作计划翻看，甘特图将项目任务分解和时间进度安排得清清楚楚。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透露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虞衍川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想了下，“边总，这一单，我可以做前期准备，公司安排合适的评估师，我立马交接。”
虞清颜没给她讨价还价的空间，“你放下你手上其他案子，专做这个。”
说完，他就摁了桌上的电话，叫人力资源总监贺华进来。
挂了电话，再翻了页工作计划，他抬眸，“我跟贺华打个招呼，你跟他去碰招聘的事。”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虞衍川站起身来，却也没轻易松口，“边总，我是从大局考虑，才说接与不接。”
虞清颜将手中那叠计划丢回桌上，手指在上面敲了敲，“下周去江黔对接，在那之前，我要听到你对这单的专业意见。”
虞衍川还想再说什么，贺华敲门，应声而进。
虞清颜看了眼虞衍川，示意她可以先退了。
次日，虞衍川早早到了基德，她在楼下买了咖啡上来，经过何恒轩座位时，被他叫住。
看着挤眉弄眼的何恒轩，虞衍川心里挂着林场案子，难免心烦，没好气的，“有话快说。”
他朝她办公室努了努嘴，跟了进去。
“今天董事会成员全来了。”
虞衍川，“嗯，开董事会。”
何恒轩嘿嘿笑了两声，“是不是讨论你晋升合伙人？”
虞衍川禁不住嘴角一弯，把手上那杯还没喝的咖啡推到他面前，“请你喝吧。”
“嘿！那就是了。”何恒轩不客气的接过，“这可不算，升了合伙人，你要请吃大餐！”
“行！”虞衍川笑语盈盈爽快答应，看着他走出办公室，目光落回电脑上。
她最后整理了一遍述职报告，自认周全，心底却还是隐隐担忧。
毕竟，她当初事从紧急，金万资产评估初期，她违反了基德好几项规定，虽说是权宜之计，但也算是破坏了公司守则。
她在基德根基尚浅，摸不准董事会成员对此事的态度如何。
到了此项议题时间，袁林来请她参加董事会。
她推开会议室大门走了进去，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虞衍川微笑点头，向各位董事致意，从容落座。
虞清颜做开场白，简短概括基德引进虞衍川的理由，几句话着重突出她的业务能力和敬业精神，然后请虞衍川述职。
她晋升一事，已经通过公司专家委员会评审，董事会是最后一道流程，没有什么重大问题的话，惯常只是走个形式。
这是虞衍川在基德高层的第一次公开亮相，她十二万分重视，虽有隐忧但也颇有底气，毕竟她的工作能力和业绩，有目共睹。
何况，这是虞清颜对她的承诺。她和他对赌，她赢了，他就该实现当初的承诺。
述职结束，公司元老级董事陶凯一开口，就让虞衍川感觉形势不妙。
“我讲点个人意见。”陶凯年纪比虞清颜大上一轮，与虞清颜一样有着勃勃野心，“苏经理在个人能力上，无可厚非，作为公司董事，非常欢迎苏经理加入基德。”
虞衍川知道，紧接着的“但是”，才是他真正要讲的。她屏息静听。
“我没记错的话，苏经理在入职时间上没有遵守公司规定，开展金万资产评估工作也没按照公司要求来，”陶凯掀起眼帘看了眼虞衍川，继续说，“你以为你是争取时间，但在公司角度，是你不磨合团队，不报告业务进度。”
虞衍川在会前就想到了这点，纵使她有她的理由，但此刻开口辩驳绝非明智之举，她镇定如常往下听。
“苏经理，我可以尊重你在信通的行事风格，但基德有基德做事的规则。”
虞清颜抬眸扫了眼虞衍川。见她面色平静认真在听，他将目光落回陶凯身上。
“你在圈子里名声不好，我们不在意。在意的话，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陶凯有些年纪，为人稳重，这番不好听的话，他娓娓道来，竟有了些推心置腹的味道。
“你觉得我是故意找茬也好，但现在舆论风暴中心是信通和程安明，你又是程安明一手带出来的人，这个节骨眼上晋升你，你的名声只会更差。”
陶凯转向虞清颜，“在金万这一仗上，基德名利双收，但如果因为这件事而成为舆论中心，我不想基德这个时候，行差就错。”
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基德和虞衍川考虑。
平心而论，虞衍川绝不愿意放弃这次晋升机会，她拼命工作，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的付出理应得到回报。
但陶凯位高权重，又说得在理，她贸然辩驳，有失分寸。
虞衍川将目光投向虞清颜，说到底，这件事结果到底如何，要看虞清颜所做是否符合他当初给她的承诺。
陶凯说完，会议室就陷入沉默之中。多年合作，虞清颜清楚知道，此时的沉默意味着另外三位董事和陶凯想法一致。
他看了眼虞衍川，“我知道苏经理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暴。”
这话说给虞衍川听，让她对让步有心理准备，也是说给董事会听，让董事会知道他所做的决定思虑周全。
“晋升任命可以延期，但是今天她必须成为合伙人。我当初给的承诺，董事会是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