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宁国侯府门前,袁香兰还有点不敢相信。
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纨绔的公子哥,居然是宁国侯府的公子。
对于这宁国侯,袁香兰印象十分深刻。
当年母君执政,登基之初,根基未稳,适逢北境蛮夷与南疆过一同来犯,昭国大危。
便是这宁国侯手持王杖栉节,孤身一人穿营而过,仅凭三寸肉舌边说动了当时的蛮夷转了刀锋去攻南蛮,解除了昭国大危。
后来母君便封他为宁国侯,只是后来宁国侯年纪大了,渐渐便不再上朝,来了这杭州做一个闲散侯爷。
可是,这宁国侯的分量,到现在,在朝臣之中都是不轻的。
“哎呀,兄台,你这护卫出手也着实太狠了,我这手现在还疼呢!走走走,我请你去喝酒!”顾长盛刚又要搭上袁香兰的肩,看到萼梅的眼神,又忙缩了回来,改拉住她的袖子。
袁香兰招架不住他这样热情,只好进了门,这宁国侯府,总不至于还有人要害她。
走进大堂,袁香兰远远就看见一老者端坐堂上,满脸严肃,虽然脸上沟壑纵横,头发也已经花白,但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
顾长盛看见他就一个激灵,上前嘿嘿讨好道:“爹,您今日不是跟林大人下棋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原来这就是宁国侯,袁香兰站在门前,心里不由赞叹。
虽说英雄迟暮,但是风采不减当年!
宁国侯猛地拍了拍桌子:“为父若不回来,你今日又打算去何处鬼混!宁国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顾长盛忙上前,小声嘟囔道:“爹,您消消气,我今日还带了朋友回来,您给我留些面子!”
宁国侯这才将视线落到门外袁香兰身上。
袁香兰上前拱手道:“见过侯爷。”
顾长盛这才赶忙介绍:“爹,这是一位英雄啊,我介绍给您认识,这是……呃,对了兄台,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袁香兰笑了笑:“在下袁香兰。”
话音刚落,堂上两人都脸色一变。
“兄台,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明可是国姓,你居然敢姓明!”顾长盛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袁香兰拱手笑了笑:“无妨,祖上姓明乃是太祖皇帝赐姓!”
其实,虽然如今她不是君王了,但母君赐下的名字她还不想丢掉,不想有朝一日客死他乡的时候,墓碑上的名字都是不属于自己的。
宁国侯摸了摸胡子,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有些不一样了。
“莫非这位公子出身齐国侯府?普天之下,得高祖赐名的便也只有齐国侯府有如此殊荣了。”
齐国侯府世居朝堂,先祖跟着昭国太祖皇帝建立昭国,自有从龙之功,太祖皇帝便赐国姓给齐国侯府。
如今的齐国候已经是三朝元老,又是看着她长大的师父,所以就算她自报家门也没关系。
不过,要是自己真的连祖宗传下来的姓名都丢弃了,那师父说不定要被她气得再撞一回柱子了。
袁香兰这才点点头:“不错,得高祖帝看重,我齐国候府才能享此殊荣。”
没有想到刚来扬州便能遇上宁国侯府的公子,现在又被宁国侯府待为座上宾。
袁香兰到安排的房间住下,压抑的心情好像舒缓了一些。
离开那座皇城越远,她越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自由。
像飞向天际的鸟,不用再考虑天下万民如何,不用考虑朝中大臣如何,更不用考虑顾子砚如何。
如今的每一分都是为自己而活着,极好。
“小兄弟,我从我爹的酒窖偷了两壶好酒,咱们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顾长盛提着两壶酒在外面敲门。
袁香兰理好衣衫上前开门:“好!”
她住的院子里种了一棵很大的桃树,现下绿草如茵,桃花灼灼。
两人坐在桃花树下对饮,一直到大醉,什么都不用想,真是好不快活!
袁香兰一声从未如此恣意过,想醉就醉,想去何处就能去何处。
“长盛兄,干!”
第十九章害天下
宁国侯府祠堂。
堂中烛火不灭,香烛不断,宁国侯跪在祠堂跟前,眼神幽深。
“顾氏列祖列宗,大昭诸位先帝保佑,我大昭还有希望啊,陛下无恙,必能卷土重来,重整河山!”他看着眼前的先祖牌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齐国侯府确实姓明,可是普天之下,能叫袁香兰的却只能有一人,那便是在世人眼中已经死掉的文昌帝。
那齐国侯府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起帝王之名。
而袁香兰身边的暗卫剑柄之上确实有齐国侯府的暗纹,能得齐老太傅如此费心相护的人,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
想来齐老太傅没有提醒袁香兰,让她隐姓埋名,恐怕也是有扶她重新上位之心。
毕竟如今上面那位陛下,着实担不得君位。
宁国侯缓缓站起身,沉声道:“来人,把长盛叫过来!”
……
在宁国侯府住了两日,袁香兰倒是跟这侯府的二公子混熟了。
这个顾长盛,着实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宁国侯家教甚严,为了不让他出去鬼混,宁国侯亲自把持家中中馈,除了日常零花,简直是一毛不拔。
所以这个顾长盛便经常邀请这扬州城中的富绅子弟到家中做客,混熟了之后就带着他们去赌场,去酒楼到处蹭吃蹭喝。
这两日,袁香兰就被顾长盛带着几乎是玩遍了扬州城里的销金窝。
不过不得不说,这扬州城里的官风习气着实污秽不堪。
在扬州城中,听说卖官鬻爵已经是这城中人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尤其是新帝登基之后,更是猖獗。
“兄台兄台!快救命啊!”
一大清早,袁香兰又是被这个顾长盛吵醒的。
她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顾长盛已经在门口巴巴等着她了。
袁香兰看着他一脸像是要慷慨赴死的模样不由得惊了一下:“顾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顾长盛便一点形象都没有地拉住她的衣袍哀嚎:“兄台,我爹居然要把我派到城外庄子上去查账,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袁香兰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了?不就是查账吗?怎么被你说得好像十分凶险一样?”
顾长盛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忙道:“兄台你可不知道,城外山匪作乱,不少青壮男子都被抓走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爹让我去,那可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我长得又帅,又出身侯府,那些土匪见了我岂不得眼红啊?到时候把我捉去找我爹要赎金,你说我爹是怎么想的?我真的是亲身的吗?我不管,兄台你可一定要帮我!”
对于顾长盛这死乞白赖的样子,袁香兰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好不容易才拉开他。
“不用如此担心,既然是山匪,自然有朝廷派兵剿灭镇压,去告诉知州大人不就行了?”袁香兰虽然是也想不明白宁国侯是怎么想的,不过想来应该是要磨练磨练这个儿子吧。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袁香兰还是被顾长盛拽着一起去城外庄子上查账。
不过好歹是在人家府上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也不好什么忙也不帮。
两人带着十来个家丁便去了城外庄子,只是令人意外的是,这一路来分明安静得很,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这附近也并不像是有山匪作乱的样子。
顾长盛与袁香兰并肩坐在马上,一路上谈天说地,时不时饮酒两口,还颇有些惬意。
至于这顾二公子简直就是个不长心的,刚来的时候还怕得不行,喝了两口酒就已经快要快活上天了。
“唯兄,我跟你说,这扬州府的知州根本就不负责任,什么剿匪,分明就是拿着朝廷的俸禄去喝花酒了,这匪说是剿了几年了,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顾长盛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一旁的袁香兰却是越听越清醒,从前,她以为百姓安乐,五谷丰登,没有战乱就已经不错。
可是想不到,她从前那般大力整顿吏治,还是有人尸位素餐,甚至连卖官鬻爵都如此明目张胆了。
一官昏庸则害一地百姓,一君昏庸则害天下。
如今明浅不过才登基一年多,便开始废改她苦心颁下的吏治,想来应该是要趁机在朝堂上安插她自己的人手。
若是这样下去,天下迟早会被搅得大乱。
“公子,到了庄子上了!”
第二十章为君
这座庄子在郊外一座小村庄,离城郊很远,村庄里的人也很少。
只是站在这庄子外,就感觉有种很奇怪的氛围,明明春暖花开,鸟语花香,可是这个小村子里着实太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除了鸟叫,一点人声都没有。
“这是什么味道……”一个家丁忽然出声。
袁香兰眉头一皱,也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下一凛,一个家丁上前拍门,可是门却是轻轻一推就开了,院中便躺着几具尸首。
横尸遍地的样子她不是没见过,可看见眼前这一幕,着实让她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本来喝得半醉的顾长盛也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酒醒了大半:“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死,死人了!”
袁香兰脸色一沉:“萼梅,你去看看附近的人家,小心一些。”
“是。”萼梅抱拳,转身去了前面不远处的村庄。
袁香兰这才带着几个家丁进到庄子里,四下看了个遍才发现,庄子里已经一个活口都没有了,但是奇怪的人,死的全部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一个青壮男子都没有。
“一定是那些土匪下山来烧杀抢掠了!”顾长盛跟着走进来看了两眼,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可是袁香兰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庄子里虽说是一片狼藉,但是并未丢失什么财物,看起来并不像是土匪截杀,而这些死掉的人更像是被杀人灭口的。
正此时,萼梅推门进来,一脸严肃:“公子,村里人没有一个活口,全部都被杀掉了,村里的青壮年一个也没见到。”
闻言,袁香兰的脸色一下变得无比阴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嚣张到如此地步,整村的人竟然被全部杀掉无一活口。
这盛世乾坤之下,居然死了这么多的人,而这里的知州府衙竟然一点不作为。
袁香兰感觉心口一阵抽痛,死的这些,可也都是大昭的子民,那些官员可都是靠这些勤勤恳恳的老百姓交税纳粮才能够过火的。
为官者不能为民为国,空食粮饷,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死死咬牙,胸腔里翻涌起一股血腥味,心也在隐隐作痛。
袁香兰让人将村里百姓的尸首都搬到一起,挖了墓地将他们下葬。
看见死的还有十月怀胎的孕妇,还有看着约摸三四岁的小儿,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母君死前曾嘱托她,让她一定要励精图治,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为帝三年,她自以为为国为民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可是今日看到这些,她才明白,终究还是不够。
或许说,为君者,为国为民,哪有够,只有更好。
可是如今她远离皇城,亲眼看见了这样的事情,心里是何等汹涌澎湃。
“唯兄,咱们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那伙山匪又下来,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儿估计都要被他捉上山做土匪了!”顾长盛在旁边说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袁香兰沉着脸,冷声道:“此事我们得回去禀报知州大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顾长盛跟着她上前,拉了她一把:“唯兄,你可别这么天真了,你以为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没有人去报过吗?这事就连我爹都管不了,你就算是齐国侯府的人,手也伸不了那么远!”
连宁国侯都管不了?那这背后到底得有多大的阴谋!
虽说如今的宁国侯只是一介闲散侯爷,可是毕竟是侯爵之尊,便是这扬州府的知州大人见了,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顾二公子,我记得宁国侯虽然已经歇朝,但是本身亦有直奏天子之权,就算知州大人不管,难道朝廷众官也视而不见吗?”袁香兰皱起了眉头。
顾长盛长叹了一口气:“自从新帝登基,我爹呈上去的折子便一本都没有回音了,也不知道是有人胆敢拦下了折子,还是折子递到了帝王案头,却被置之不理了。”
闻言,袁香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初她便觉得,明浅心思浅薄,性子鲁莽,带兵尚可,治国恐怕无力。
可是没想到,她登基之后便忘了她当时问她的三个问题。
袁香兰下的那最后一道圣谕,让百官辅佐她,共同治理大昭,可是这还不过小半年,朝廷上她留下的那些忠党便一个一个被明浅找理由贬去了州县。
要是任由明浅这样下去,昭国必有大变!
“围起来!老弱妇孺全部杀掉,壮年男子一律带走!”
正想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袁香兰回头一看,只见一大群山匪打扮的人冲上前来。
一旁的萼梅正要拔剑,却被袁香兰一把挡住:“他们人多势众,这些家丁也没几个会武功的,你别动手,我们先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第二十一章阴谋
眼前的黑布被人猛地拉开,袁香兰眼前一阵刺痛。
好一会儿她才看清,这里像是一个采石场一样的地方,到处都是被抓来的壮汉被迫在这里干活。
有干不动的人被推倒在地毒打,打死了便直接扔下悬崖,或者喂了这里的猎犬。
一旁的顾长盛一脸害怕:“唯兄,这可怎么办?我们该不会是被抓到什么黑矿洞里来干活了吧?”
袁香兰脸上还算镇定,细细看了几圈才压低了声音道:“应该不是,这个地方看起来应该是在搭建什么建筑,那些石头都被刻上了花纹,还有不少堆积的木材。”
顾长盛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我就说这边有危险吧,我爹还非要让我来,这下好了,出事了吧,我可怎么办呐!”
袁香兰倒是也习惯了他这个喜欢咋咋呼呼的性子,这顾长盛虽说是个纨绔,却也实实在在是个心大的。
袁香兰看了一眼身后的萼梅,萼梅冲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萼梅是师父千挑万选出来要保护她的暗卫,虽说以一敌百不现实,但从这种地方保命逃出去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大人,你就放心吧,这边我们一定会加快进度的,您就放心吧!陛下那边还请您多为下官说说好话。”
正想着,不远处又传来人声。
听到陛下这个字眼,袁香兰不由得皱起了眉,循声望了过去。
人群中,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顾子砚!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在做什么?他跟明浅到底背地里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什么要抓这么多人做徭役,又为什么行事如此鬼祟?
一时之间,无数的疑问从脑海中冒出来,却又得不到解答。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有猫腻。
说着,人就开始往这边走来。
袁香兰忙收回了眼神,将头埋了下去,要是让顾子砚认出她来,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好在,顾子砚一路走过去,并没有往这边看。
“唯兄,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快想个办法我们得赶紧逃出去啊,我可不愿意留在这里做苦工啊!”一旁的顾长盛撞了撞她的肩。
袁香兰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压低了嗓子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得改个称呼,要是让这里的人知道咱们的身份,他们发现抓了侯府的人,怕这事情闹大,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顾长盛脖颈后面一凉,立马点了点头:“好,那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从现在起,你我都不是侯府之人,你就是我兄长,记住,千万别露馅了!”袁香兰叮嘱道。
顾长盛认真地点点头,跟小命相关的事情,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刚进来的新人,登记了名字就会将人赶去干活,不肯干的少不了挨一顿毒打,然后再开始干。
“你们几个,长得瘦瘦弱弱的,去那边跟着伐木!”
袁香兰与顾长盛这一行人算是里面最有眼色的,安排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很识时务。
当然了,相比起挖石头这种工作,伐木算是更适合袁香兰与顾长盛这种养尊处优的人了。
不亲身体验过一回,袁香兰还真不明白这些人间疾苦。
从前她觉得爱不得,求不能就已经很苦了。
可现在,她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想要活下去都很艰难,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悲欢。
民生多艰,而她从前竟然满心只想着情爱之事。
这是为君之罪!
不过干了一天,袁香兰手上已经打了不少泡,活了这么久,她还真没受过这样的罪。
晚上,他们被安排到一间破旧的小木屋,
顾长盛哪里吃得这样的苦,一进门就绷不住了:“唯兄,你快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活活累死的!”
袁香兰坐在那冷硬的木板床上,冲顾长盛招了招手,顾长盛忙凑上前。
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一会儿晚上我会跟萼梅去这四周看一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出路,如果晚上有什么动静,你记得一定要替我们打好掩护。”
顾长盛一听要找路出去,拍了拍胸膛:“你放心吧,这里的人都是我从侯府带来的心腹,绝对靠谱!”
袁香兰这才放了心,今天在这里遇到顾子砚事情着实有些太不寻常了,她必须要去看看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
如果明浅真的在背地里跟顾子砚做下什么贻害天下的事情,那她绝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第二十二章问卦三百
初春的夜幕很沉,借着皎皎月色,袁香兰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据她今日的观察,这里的石头也好,木材也好,最后都是往这山后运去了的。
而今日顾子砚一行人也是进了这山里面便没有见出来过。
袁香兰跟萼梅一起,避过守卫,轻松来到了后山。
到了后山,她才发现,原来前山工作的那上千人根本不算什么,这后山一片平地上,建了许多数不清的小木屋,每个屋子里都像前山那样住了十几个人。
照这样算下来,被抓到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上万!
袁香兰暗暗心惊,脸色却更是难看。
两人寻到最僻静处,看见前面搭的营账还有灯烛亮着,两人对视了一眼,悄然摸到了主帐后面。
袁香兰刚靠近,就听见里面好像有几个人在谈话。
“乔大人客气了,陛下想要建一座地宫,以便百年之后能长眠于此,所以此事一定要保密。”
她心中一紧,是顾子砚的声音!
被提起的乔大人忙笑着答道:“大人您是陛下派来的钦使,小的怎么敢糊弄,只是陛下想要将三千民夫筑成陶俑殉葬之事,想要做得悄无声息恐怕还有些难度。”
顾子砚顿了良久,音色沉了下来:“三千民夫殉葬?”
乔大人一愣:“大人您不知道此事?”
顾子砚的语气这才恢复如常:“陛下只跟我说到时候会用北境十万兵士制成陶俑殉葬,并未提及过民夫。”
乔大人这才打消了疑虑,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啊,那十万兵士是陛下百年以后,为陛下镇守疆土的,这三千民夫是供陛下驱遣的!”
营账外的袁香兰听着这些对话,脸色已经惨白得不像话。
明浅竟然要用北境十万沙场将士做成她的陪葬品!还要三千民夫殉葬!
这可是十三千人的性命啊!难道人命在明浅眼中竟是如此低贱?
若是将这天下留在她手里,日后昭国必定毁在她的手里啊!
听见巡逻的队伍脚步越来越近,袁香兰不得不跟着萼梅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
夜幕沉沉,流光皎洁。
送走了诸位大人,顾子砚才走出营账,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今晚的月亮还不错,可是星星却没有几颗。
月光洒在他银白的发丝之上,一层清辉显得格外孤寂。
云年端着一碗药上前:“国师,虽说是开春了,夜里还是发寒,您还是进去吧,把这药喝了。”
顾子砚看了一眼那药,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像是感觉不到苦味一样。
他怔怔看着夜空,眼中却没有一丝神采:“云年,都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说,陛下会变成哪颗星星?”
云年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无论新帝登基多久,在顾子砚心中,只有一个陛下,那就是袁香兰。
“国师,您已经为陛下卜了三百卦了,每一卦都是迷卦,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怕陛下此时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顾子砚眼神一暗,心里跟着揪痛一下。
是啊,问卦三百,无一有应。
兴许是她最后是恨他的,所以这一年多来,她都不肯让他卜算出一点有关于她的东西。
天上繁星满天,却不知道哪一颗才是属于她的。
这一年来,他将所有跟她要说的话,都在墓室里说上了千万遍,他从未觉得如此孤寂过。
明明每一天都生活得如此无望,却又每天都要努力活下去。
他一定要让大昭好好的,成为袁香兰想要的样子。
所以他此番隐去了国师身份,装成钦差前来,就是为了查这皇陵殉葬一事。
顾子砚抬头看着夜空,不由轻叹一声:“放心吧,我一定替你守好大昭。”
第二十三章狂跳不止
这一夜,袁香兰翻来覆去怎么也合不上眼睛。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子砚居然会跟明浅沆瀣一气,暗地里要让这么多人殉葬帝陵。
别说昭国这么多年有哪位帝王想得出殉葬十几万人了,便是这巍巍青史上,也没有人敢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