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宣深了。

宣未央回房,就看到赵君羽独自坐在那里,烛光照着她的侧脸。

宣未央眼神微怔,随即回神。

赵君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看着宣未央,笑了:“恭喜你,和云小姐再续前缘。”

在宣未央漆黑的目光下,赵君羽道:“如若你要娶她……”

宣未央周身瞬冷,打断她的话:“如若我要娶她,那你算什么?”

赵君羽心猛地一颤。

她移开目光,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也许你当初就该娶她。”

宣未央嘲讽一声:“我娶谁,不需要你来决定。”

说完,他转身离去,彻宣未再回房。

翌日。

赵君羽还未出门,陆百户的遗孀竟找上门来。

陆夫人双眸猩红的拦住赵君羽:“是不是你泄露了行动机密,害死了我当家的!”

赵君羽无比诧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愤怒的陆夫人根本不听,扑上来就要撕打赵君羽。

这时,宣未央从门口走进,一袭飞鱼服,威武不凡,厉声呵止:“在闹什么?”

陆夫人见到宣未央,悲从中来:“抓住的犯人都招了!是仵作泄的秘!”

她声音沙哑,却言辞犀利:“不知指挥使大人可还记得,那日在亡夫灵前,你说要为他报仇,现如今是您夫人害死我夫君!您怎么报这个仇!?”

此情此景。

赵君羽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被送上祭坛的那一天。

百姓们纷纷指责她是赵国灾星,而她的亲弟弟不发一言,低下了头。

赵君羽的唇颤动了一下。

接着,宣未央却走到赵君羽身前,不容置喙道:“若真查明是她,我自会处置!”

他的话掷地有声,令陆夫人无法再闹下去。

赵君羽站在他身后,看着宣未央宽阔的肩背,忽的笑了。

有人说,遗忘是神明对世人最大的恩赐。

能忘了的痛苦不是痛苦。

三百年,这么漫长的时光,她仍将那些被背叛的痛记得清清楚楚。

留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折磨。

直到她遇见宣未央那一天……

这一刻,赵君羽忽然释然了。

宣未央派人送走陆夫人,又看向她冷冷道:“你的职位暂停,这几日留在家中,等调查结果。”

看赵君羽点头答应,他便又匆匆离开。

宣晚,赵君羽坐在铜镜前,忽然一怔。

她好似……有了白头发。

她瞳孔骤缩,不敢置信。

到了第二日,赵君羽发现自己头上的白丝数量增多。

她带上斗笠,来到了‘天不欺’医馆。

洛泽看着她的白发,浑身一颤。

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道:“恭喜您,您终于可以解脱了。”

赵君羽看着镜子里显现老态的自己,语气有些茫然和不舍:“我要死了吗?”

洛泽眼眶有些泛红:“公主……”

他是赵国国师的第五代传人。

可这些年,他从未想过赵君羽离开人世这一天会真的到来……

赵君羽想起了宣未央,忽然有些惶恐:“我想把最好看的样子留在未央心里。”

“是。”

洛泽掩去心底的情绪,替她将白丝染成青色。

翌日清晨。

宣未央推门回房换衣服,就见到对镜描眉,朱唇柳黛的赵君羽。

他一愣。

从前,赵君羽很少化如此艳丽的妆。

赵君羽听见动静,缓缓转身对着他,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将螺子黛递给她:“未央,可否替我再画一次眉?”

她模样平静,眼底却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即将分离的悲伤。

宣未央看着她,心底莫名涌起烦躁:“你又玩的什么把戏!难看死了,都换了!”

赵君羽手一僵。

她抚上头上发簪,轻轻道:“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珠花……”

宣未央闻言,心中更加烦闷,拂袖转身就要离去。

“未央!”

宣未央脚步一顿。

赵君羽起身来到他面前,拿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赵笙’。

随后将他的手指盖上,一双素手紧握着他的拳道,颤声说:“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宣未央掌心滚烫,却没有在意。

他面色骤变,冷声道:“你果然骗了我。”

他抽出手,和赵君羽擦肩而过。

赵君羽手中一空,眼底倏然红了,忽地开口:“未央,我要走了。”